消隱針
實驗室的通風(fēng)管發(fā)出“嗡”的低頻噪音,像某種生物潛伏在暗處的呼吸聲。左奇函剛擰開試劑瓶,就聽見身后傳來楊博文短促的悶哼,他猛地回頭,只看見任曉曦收回的手腕上,注射器的針尖還閃著冷光,而原本站在操作臺旁的楊博文,竟像被空氣吞噬般,連衣角揚起的弧度都瞬間凝固、消失。
“你……”左奇函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手指下意識摸向腰間的緊急報警器,可視線掃過監(jiān)控屏幕時,心臟驟然縮成一團——張函瑞剛從儲物間出來,手里還抱著一摞培養(yǎng)皿,任曉曦已經(jīng)繞到他身后,那支銀綠色的藥劑在冷光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別喊?!比螘躁剞D(zhuǎn)過身,臉上還掛著平時那種無辜又柔弱的笑,可眼神里沒有半分溫度,“這藥我調(diào)試了三年,能把人從當(dāng)前空間剝離,連分子痕跡都留不下?!彼瘟嘶慰兆⑸淦?,“你看,他們連痛苦都來不及感受?!?/p>
左奇函的指甲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看見任曉曦把注射器扔進醫(yī)療廢物桶,轉(zhuǎn)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實驗臺,碰倒的燒杯摔在地上,碎裂聲在空曠的實驗室里回蕩,卻再也沒人像往常一樣調(diào)侃“誰又毛手毛腳”。他悄悄按了緊急按鈕,指尖的顫抖根本停不下來——監(jiān)控畫面里,楊博文和張函瑞消失的位置,只剩下空蕩蕩的地面,連他們剛做好的實驗記錄,都隨著人影一起沒了蹤跡。
“奇函!怎么回事?”張桂源踹開實驗室的門沖進來,身后跟著另外三名隊友,每個人手里都攥著防暴棍。可當(dāng)看到空無一人的角落,以及任曉曦臉上那抹詭異的笑時,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他們不見了?!弊笃婧穆曇羯硢〉孟裆凹埬Σ粒氨凰谩[針’扎了,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p>
張桂源的目光掃過任曉曦,又落在地上的碎玻璃上,突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領(lǐng):“藥劑的配方在哪?你把他們弄去了什么地方?”
任曉曦卻笑得更歡了:“配方?我早就刪了。至于他們?nèi)チ四摹彼D了頓,故意拖長語調(diào),“大概是在某個沒有時間、沒有聲音的空間里,永遠飄著吧?!?/p>
這句話像冰錐扎進每個人的心里。左奇函猛地拽開張桂源,指著實驗臺:“別跟她廢話!72小時!超過這個時間,藥劑會徹底破壞他們的空間錨點,到時候連神仙都救不回來!”
接下來的三天,實驗室成了沒有晝夜的牢籠。冷光燈的光線慘白得像停尸間的照明,每個人的眼底都布滿血絲,卻沒人敢合眼。左奇函負責(zé)逆向解析藥劑殘留,顯微鏡下,那些銀綠色的分子不斷扭曲、重組,稍不注意就會從載玻片上消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觀測者也拖進未知空間;張桂源守在空間檢測儀前,屏幕上跳動的紅色波紋像心電圖般,每一次微弱的波動都讓他神經(jīng)緊繃——那是楊博文和張函瑞可能還存在的唯一證明。
“不行!錨定頻率總是抓不??!”第三天凌晨,張桂源猛地砸向鍵盤,屏幕上的波紋突然中斷,變成一片死寂的黑屏。隊友小陳抱著試劑管的手一抖,藥劑灑在實驗服上,留下深色的印記:“會不會……他們已經(jīng)……”
“閉嘴!”左奇函低吼一聲,手里的移液器差點掉在地上。他盯著檢測儀黑屏的瞬間,突然想起楊博文昨天還跟他說“這臺老儀器該換了,總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張函瑞還笑著接話“等項目結(jié)束,咱們聯(lián)名申請經(jīng)費”。那些鮮活的對話還在耳邊,可他們的人,卻連是否還“存在”都成了未知數(shù)。
就在這時,檢測儀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蜂鳴,屏幕上重新出現(xiàn)波動,而且比之前更強烈。左奇函撲過去,手指飛快敲擊鍵盤:“是空間共振!他們還活著!”
張桂源瞬間清醒,抓過一旁的藥劑瓶:“我剛才調(diào)整了錨定參數(shù),能捕捉到他們的空間坐標(biāo)了!在西郊廢棄的生化工廠!”
五個人幾乎是沖出實驗室,車子在夜色里疾馳,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劃破寂靜的街道。越靠近廢棄工廠,空氣中的寒意就越重,仿佛連風(fēng)都帶著冰冷的惡意。工廠的鐵門銹跡斑斑,推開時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像瀕死者最后的呻吟。
“在地下室!”張桂源舉著檢測儀,屏幕上的紅點越來越亮,可周圍的空氣卻越來越冷,甚至能看見呼出的白氣。左奇函攥著解藥注射器的手全是冷汗,指尖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怕推開門看到的,是再也無法喚醒的隊友。
地下室的門被一腳踹開,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楊博文和張函瑞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周身裹著一層淡綠色的光暈,像被透明的繭包裹著,他們的眼睛緊閉,臉色慘白得像紙,連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快!解藥!”左奇函沖過去,蹲下身時膝蓋重重磕在地上,卻感覺不到疼。他小心翼翼地將針頭扎進楊博文的靜脈,淡金色的解藥緩緩?fù)迫?,看著那層綠色光暈開始波動、消散,楊博文的手指終于輕輕動了一下。
張桂源也迅速給張函瑞注射了解藥,看著隊友的睫毛顫了顫,他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下,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連呼吸都帶著顫抖。
“水……”楊博文睜開眼,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左奇函立刻遞過礦泉水,看著他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眶突然紅了——這三天里,他無數(shù)次夢見隊友消失的畫面,每一次都在驚醒時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冷汗。
任曉曦很快被警方控制,她藏在暗處的藥劑配方也被徹底銷毀。一周后,五人站在機場的入境口,看著熟悉的中文標(biāo)識,心里的石頭終于徹底落地。
“回家第一頓,必須吃火鍋!”楊博文勾著左奇函的肩,聲音里還帶著剛恢復(fù)的虛弱,卻掩不住劫后余生的慶幸。
張函瑞笑著點頭,拍了拍張桂源的胳膊:“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可別再砸鍵盤了,咱們的經(jīng)費還沒申請下來呢?!?/p>
左奇函看著身邊的隊友,又望向窗外熟悉的街景,突然覺得陽光格外溫暖。那些在實驗室里的驚悚日夜,那些關(guān)于消失與死亡的恐懼,都在踏入故土的這一刻,化作了對平凡生活的珍視。他們五人并肩走著,腳步聲在大廳里回蕩,每一步都踏得安穩(wěn)而堅定——往后的日子,再也不會有消隱針的陰影,只有彼此守護的和諧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