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的指尖第三次掠過光譜儀的校準旋鈕時，那陣不屬于電流的麻意又一次竄了上來。

不是實驗室空調(diào)冷風帶來的刺痛，更像江南梅雨季里，第一滴滲進舊木窗欞的雨絲，帶著點溫軟的癢，順著指骨爬向腕間，在橈動脈處輕輕一滯。他停下動作，甩了甩右手——掌心還殘留著儀器金屬外殼的涼意，但那股異樣的觸感卻沒消失，反而像顆埋進皮膚里的種子，正隨著呼吸緩緩舒展。

“小陳，發(fā)什么呆？”組長老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手里的檢測報告“啪”地拍在操作臺，“這批樣本的熒光強度偏差超過0.3，下午就要給甲方交數(shù)據(jù)，你這狀態(tài)可不行?！?/p>

陳硯猛地回神，視線匆忙落回電腦屏幕。屏幕上的波形圖還在跳動，可眼角余光卻不受控制地飄向窗外——十五樓的高度，能看見寫字樓群的玻璃幕墻反射著正午陽光，而遠處電視塔的避雷針頂端，正纏著一縷淡青色的霧氣。

那霧氣太淡了，淡得像被風吹散的粉筆灰，卻又異常執(zhí)拗地繞著金屬尖頂盤旋，偶爾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是有生命般避開人流密集的方向。陳硯的心臟莫名跳快了半拍，他想起昨晚睡前刷到的熱搜：#全球多地出現(xiàn)不明發(fā)光現(xiàn)象#，當時評論區(qū)還在調(diào)侃是文旅局的新宣傳特效，可此刻親眼所見，那股麻意突然變得清晰起來，腕間甚至隱隱泛起一絲熱意。

“看什么呢？”老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見灰蒙蒙的天空，“趕緊調(diào)數(shù)據(jù)，不然今晚又得加班?！?/p>

“哦，好?！标惓幨栈匾暰€，指尖重新落在旋鈕上?？蛇@一次，那股麻意突然加重，像是有細小的電流順著指尖鉆進血管，他手一抖，旋鈕轉(zhuǎn)過頭，屏幕上的波形圖瞬間亂成一團。

“嘖，你今天怎么回事？”老周皺起眉。

陳硯咬了咬下唇，正想解釋，右腿膝蓋突然像灌了鉛般沉重，而左腿卻輕得發(fā)飄，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踉蹌了一下，手肘撞在操作臺上，試管架“嘩啦”一聲傾斜，兩支裝著樣本的離心管滾落在地，淡藍色的液體在白色地磚上暈開，散發(fā)出淡淡的草木清香——那不是樣本該有的味道，反而像雨后草地的氣息。

“小心！”老周連忙扶住他，“你是不是低血糖了？臉色這么白?！?/p>

陳硯搖搖頭，彎腰去撿試管時，無意間瞥見手腕內(nèi)側——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淡金色的紋路，細細的，像片蜷縮的柳葉，紋路邊緣還泛著極淡的熒光，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

他的呼吸驟然停滯。

晚上九點，陳硯坐在出租屋的飄窗上，手里攥著塊濕毛巾，反復搓洗手腕內(nèi)側。

那道金色紋路卻越來越清晰，毛巾擦過的時候，能感覺到皮膚下有微弱的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跳動。他打開手機閃光燈，湊近紋路仔細看——紋路的每一片“柳葉瓣”上，都有更細的金色絲線交織，像精心繪制的圖騰，在燈光下泛著暖融融的光。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同事發(fā)來的消息，問他下午的樣本數(shù)據(jù)要不要幫忙補。陳硯回了句“不用，我自己來”，指尖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瀏覽器，輸入“身體出現(xiàn)金色紋路”。

搜索結果前幾頁都是無關的內(nèi)容，直到翻到第五頁，一個帶著鎖形圖標的加密論壇跳了出來，標題刺眼：【靈氣復蘇確認，首批覺醒者已出現(xiàn)，附引氣入體基礎法】。

論壇需要注冊，注冊問題是“你能感受到的第一縷靈氣是什么形態(tài)”。陳硯愣了愣，想起下午在避雷針上看到的青色霧氣，試探著輸入“淡青色，像霧”——頁面跳轉(zhuǎn)，成功進入論壇。

里面的帖子亂得像炸開的鍋，每一秒都有新內(nèi)容刷新。

“我覺醒了！剛才試著按照樓主的方法引氣，居然能讓鉛筆懸浮起來！”樓主還附了張照片，照片里，一支鉛筆懸在半空中，筆尖朝下，周圍有淡淡的白色氣流環(huán)繞。

“別輕易嘗試！我鄰居昨天練完后，家里的燈泡全炸了，剛才有穿黑西裝的人上門查水表，現(xiàn)在還沒出來！”

“你們的覺醒紋是什么樣的？我是紅色的火焰紋，一激動就會發(fā)燙?！?/p>

“警惕‘清掃者’！我表哥是警察，他說最近接到好多‘異常死亡’案例，死者身上都有覺醒紋，現(xiàn)場找不到任何痕跡?！?/p>

陳硯的指尖冰涼，他往下翻，直到看見一個被置頂?shù)囊曨l。視頻沒有聲音，畫面是在一片廢棄工廠拍的，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人背對著鏡頭，抬手對著面前的磚墻。下一秒，淡藍色的氣流從他掌心涌出，像條小蛇般纏上墻面，“嘭”的一聲悶響，墻面炸開個半米深的坑，碎石飛濺。

視頻的最后三秒，鏡頭突然晃動，掃過遠處的街角——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陰影里，車窗半降，能看見后座的人手腕上，戴著一個銀色的徽章，徽章上是交叉的鐮刀和鎖鏈。

“清掃者……”陳硯低聲重復這三個字，腕間的金色紋路突然發(fā)燙，像是在回應這個詞。他想起下午在實驗室里聞到的草木清香，想起那兩支滾落在地的樣本——或許，那些樣本也因為靈氣的影響，發(fā)生了變化。

他點開樓主發(fā)的“引氣入體基礎法”，里面只有短短幾行字：“凝神靜氣，感受周圍的靈氣，引導其匯入覺醒紋，切記不可急躁，以免靈氣暴走?！?/p>

陳硯深吸一口氣，關掉手機屏幕，閉上眼睛靠在飄窗上。他試著集中注意力，去感受周圍的“靈氣”——起初只有房間里空調(diào)的冷風，直到他想起避雷針上的青色霧氣，腦海里突然炸開一片清涼。

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溪流，順著他的毛孔鉆進身體，沿著血管流動，流過心臟時，他感覺整個人都輕了一截，流過膝蓋時，下午那種沉重感消失了。最后，所有的“溪流”都匯向腕間的金色紋路，紋路瞬間亮了起來，暖融融的光透過皮膚，映在飄窗的玻璃上。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窗外的世界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