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找到蔣弘的蹤跡了,在市北郊區(qū)?!?/p>
“我馬上過去?!?/p>
接到喬琳的電話,許妍立刻換上衣服,拿出保險柜里的氣槍,驅(qū)車前往市區(qū)西北。
路過父親曾經(jīng)任教的大學,她加速開了過去,怕自己觸景生情。
曾經(jīng),許妍也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父親喬建斌是大學的化學教授,母親是美院老師,父母結(jié)婚兩年先后生下了一對姐妹。許妍出生就在書香氣里長大,父親嚴謹卻不古板,母親愛美愛藝術,父母經(jīng)常帶著她們?nèi)ゴ髮W里玩,一家人的日子平淡卻溫馨。
許妍十四歲和喬琳一起出國讀書,本科畢業(yè)后在國外繼續(xù)深造,打算回國后創(chuàng)建她們的設計工作室,有空陪母親看看畫展,或者去父親的大學冒充本校學生旁聽。
然而這一切在她20歲那年發(fā)生了改變。
父親的實驗室在做實驗時從陳家食品公司生產(chǎn)的食品中檢測出了違禁且過量的添加劑,違禁的工業(yè)添加劑短期食用會使人上癮,長期使用則會導致胃部病變,致癌,對人體的損害難以估量。
父親整理了實驗報告,送到市里,希望立刻阻止有害食品流入市場,可數(shù)據(jù)清晰,證據(jù)確鑿的報告送上去后卻仿佛石沉大海,沒了動靜。
眼看著有害食品還在正常銷售,父親親自去找人問問情況,卻被一個秘書百般搪塞,才知道報告根本沒有送到,被人私自攔了下來,再去問時,聽見秘書打電話陰惻惻地說,“陳海峰可是我姐夫啊?!?/p>
父親察覺自己可能會遇到危險,果然沒幾天有人暗中找到他,給了他一筆封口費,讓他識相點閉嘴。
父親看著學校里的孩子們還有人購買有害食品,說服不了自己的良心,決定換個地方去市直屬的更高級別部門檢舉,行動前他遣散了門下唯一的學生,將和他一起做實驗的門生于一鳴安排到了其他老師名下,并交代于一鳴假裝對此事不知情。
之后,父親載著妻子,想將其送回隔壁市娘家避一避風頭,然而他錯估了對方喪心病狂的程度以及危險到來的速度。
車子開出家門沒多久,一輛大卡車撞過來,小轎車被擠壓變形,隨后兩輛車瞬間爆炸,車里的人當場身亡。
許妍和喬琳在國外收到父母的死訊時頭腦一片空白,立馬訂了回國的機票。
站在機場雙腿打著顫,眼淚不停地往下流,在快要登機時,喬琳接到了于一鳴的電話。
“喬琳,我是喬老師的學生于一鳴,聽我說,你們先不要回國!”
二人從于一鳴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姐妹倆恨不得親手殺了陳海峰,但是她們知道自己現(xiàn)在回去就是送死,陳海峰知道父親還有兩個女兒,正在調(diào)查她們。
年邁的外婆從鄰市過來替她們父母料理后事,安葬。
接下來一個月,父親從前寫的論文、編纂的教材被人拿出來輪番抹黑,斷章取義,指責父親實驗造假,是一個沒有真才實學,只會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而這其中還有人提供了,準確地說捏造了對父親不利的證據(jù)。
死人無法開口說話,一個潛心學問,光風霽月的教授從此在人們心中隕落。
當?shù)仉娨暸_不僅壓下了陳家食品有問題的新聞稿,反過來報道了許多抹黑父親的假新聞,采訪所謂父親教過的學生,匿名打了馬賽克,每個人都在說父親從前為人多么惡劣,欺壓學生不敢說話。
可許妍和喬琳從來沒見過這些學生,不知道電視臺從哪里找來的這些“同學”。
父親去世后,陳家食品公司很快將有問題的食品替換成了合格的食品,不少同學說口味變得難吃了,不久后陳家食品徹底下架了這款零食,神不知鬼不覺,沒人能想到一款零食悄無聲息的下架和一個大學教授的死有什么關聯(lián)。
許妍的人生由光明墜入了黑暗,以后她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為父母報仇,還父親清白。
許妍改了名,從前她姓喬,現(xiàn)在改掉了原來的姓,改為跟外婆姓許。
至于原來喬建斌的那對女兒早去世了,聽說在國外讀書飛葉子飆車撞死了。
她撤銷了深造申請,不能求助父親母親以前的人脈,以免暴露身份,那她只能靠自己往上走。
她要進入電視臺查清是誰當年壓下了陳家食品的新聞稿,是誰捏造了那些虛假事實污蔑父親,她要找到陳海峰買兇殺人的證據(jù),她要扳倒陳家,如果可以,她想親手殺了陳海峰。
沒人知道那兩年許妍和喬琳在國外做什么。
許妍十四歲出國讀書,二十二歲回來,從外貌形象到聲音都完全換了一個人,除了至親無人能辨認。
她們躲過風頭,等到似乎沒人記得這件事后回了國,調(diào)查陳海峰買兇殺人的證據(jù),收集能證明父親清白的物證,但沒有話語權,她永遠沒有把這些真相公之于眾的機會。
于是她進入電視臺,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往上爬。
車開過收費站,許妍收到喬琳發(fā)過來的匯合地址,拐向右側(cè)的岔道。
于一鳴拿起望遠鏡盯著對面的窗戶。
四年前他和喬教授一起發(fā)現(xiàn)了陳家食品的黑幕,老師為了保護他,在眾人面前演了一出師生決裂的戲,說他頭腦蠢笨,把他送到了其他老師名下。
所有有關實驗記錄都抹去了“于一鳴”的名字,他成為了證明喬教授品行惡劣,欺壓學生的一個證人,所以老師出事后,他瞞過了陳海峰,沒有被牽連。
別人不知道的是,喬教授資助了他很多年,對他可謂如師如父。
他和喬琳許妍也認識了很多年,師父師娘出事后,他給喬琳打電話告訴她們先不要回來。
兩個人在國外各自蟄伏了一段時間,直到這件事沒有人再提起。
這些年許妍在明,他和喬琳在暗,盡可能整理保留了喬教授生前的實驗記錄與手稿,如果有一天這些東西能重見天日,至少能證明老師不是一個學術造假,沽名釣譽的人。
從學校畢業(yè)后,他和喬琳合伙做了私家偵探,一邊賺錢,一邊收集當年的證據(jù)。
幾年過去,應該沒有人想到喬建斌還留下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學生。
這幾年他們和許妍電話聯(lián)系居多,見面少,少見面不讓人聯(lián)想到他們有關聯(lián),對三個人都安全。
但今天例外,因為喬琳找到了當年給老師送封口費,給卡車司機家里送錢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人替陳海峰封口,替陳海峰辦了買兇殺人的事,這個人的手里應該有不少陳海峰違法犯罪的證據(jù),這兩年來一直在被陳海峰追殺。
下午七點半,許妍到達賓館,走到樓上,敲了敲門,喬琳開門后,她很快閃身進去。
“確定是他嗎?”
許妍透過望遠鏡盯著對面,眼神如黑夜一般漆黑不見底。
“確定,當年他收買老師時,我就藏在門后?!?于一鳴說,“你們打算怎么做?”
喬琳面色凝重:
“明知道陳海峰在追殺他,他卻還活動在A市周邊,說明他沒有拿到跑路的錢。他手里握著陳海峰的把柄,陳海峰不買單,他想把這些證據(jù)變成錢,就要另找別人買單。”
于一鳴不贊同道:
“你想花錢從他手里買證據(jù)?太危險了喬琳,這種亡命之徒?jīng)]有信義可言,如果他反手把你賣給陳海峰怎么辦?”
喬琳承認自己剛才有些不冷靜,他們還不知道對方手里有多少證據(jù),即使有證據(jù),也未必能扳倒陳海峰,更有可能三個人都暴露,在去警局之前就被陳海峰滅口。
一籌莫展之際,許妍開口:
“給他留個電話,告訴他我們有門路能幫他偷渡出國,再冒充陳海峰的人說找到他了,把他逼到無路可走,只能和我們做交易。”
于一鳴想都不想就搶白道:
“我去吧,你們的臉容易被人認出來?!?/p>
她們是喬教授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脈,他絕不能讓兩個姑娘涉險。
半個小時后,對面的人拉上窗簾,好像準備睡覺了。
“看來他今晚不準備出門了。” 于一鳴說。
許妍看了看桌上的空水瓶,郊區(qū)小賓館送的兩瓶礦泉水已經(jīng)被喝完了。
“你們先盯著,我去樓下買點水?!?/p>
“妍妍”,喬琳叫住她,“小心?!?/p>
“嗯?!?/p>
許妍戴上口罩下樓,去拐角的便利店買了幾瓶水和面包,從便利店出來,側(cè)面忽然一陣兇猛的力道將她拉進了巷子里,她側(cè)身躲過一拳,轉(zhuǎn)頭在小巷子里看到了蔣弘。
“跟蹤我?你是陳海峰派來的吧。”
完蛋,許妍意識到他們在樓上觀察時暴露了行蹤,被反跟蹤了。
“想要我的命,看我們誰先死?!?/p>
不行,她根本不是這種亡命之徒的對手,而且對方還有刀,許妍和對方過了兩招,很快就受了傷,她也不能開槍,在這里開槍很快就會有人報警,把警察招來。
許妍踹了對方一腳之后向外跑,上了車對方應該追不上。
“唔。”
對方一拳打在她的腰上,許妍發(fā)出了一聲悶哼,但對方同時也意識到她后腰別了一把槍,變得有些猶豫,許妍沒有停下腳步,快步跑出小巷子,轉(zhuǎn)頭見對方也沒了人影。
許妍上車給喬琳打電話通知他們行蹤暴露了,盡快撤離。
“你怎么樣?”
“我沒事,快走?!?/p>
三人分頭開出郊區(qū),過了一個加油站,許妍停在路邊用備用手機和一次性電話卡給陳海峰報了信,然后立刻拔出電話卡掰掉。
如果不能利用蔣弘,那就讓他們惡人之間互相殘殺,明天新聞報道死了誰她都會開心。
許妍再往前開,腰和頭逐漸都疼得厲害,車剛好開進城,離公寓還有一段距離,她實在忍受不住疼痛,踩下剎車。
她想去旁邊的藥店買點止疼藥,但打開車門后,整個人靠著車門腹部疼得蜷縮。
沒事,再忍一忍就好了。
沒事的,許妍,那么多痛你都忍過來了。
沈皓明從科技產(chǎn)業(yè)園視察完回家路上,忽然在路邊看到了一個人影,按理說他和許妍不算熟悉,但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許妍怎么了?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沈皓明還是沒忍住將車倒了一段回來,停在路邊,朝著那個人走過去。
“許妍,你怎么了?”
許妍疼得冷汗直流,聽見有人叫她,費力地抬起頭。
“沈皓明?”
沈皓明看見她慘白的臉色和沾血的衣服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我送你去醫(yī)院?!?/p>
許妍抓住他的胳膊,借力撐住自己。
“不要去醫(yī)院,幫我……買點藥……送我回家?!?/p>
沈皓明扶住她,猶豫著是不是該送人去醫(yī)院,許妍很快整個人都靠在了對方懷里,她真的快撐不住了。
“沈皓明,不要去醫(yī)院……幫我保密,求你……”
“好?!?/p>
沈皓明也不知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
幾秒后,許妍疼暈過去,沈皓明接住人,將人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