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魏無羨纏著藍忘機絮絮叨叨之際,一陣清甜的香風忽然隨風飄來,混著草木的清新,格外引人注意。魏無羨下意識地頓住話頭,循著香氣轉(zhuǎn)頭望向側(cè)前方,目光觸及那抹淺緋色身影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方才還黏在藍忘機身上的注意力,竟一下子被完全勾走。
藍忘機察覺身旁人突然噤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三五個身著世家服飾的少女正并肩而行,笑語盈盈。人群中間那名少女尤為惹眼,她身著一襲淺緋色外衫,外面罩著一層半透的薄紗,微風拂過,紗衣如蝶翼般輕輕飄曳,勾勒出纖細窈窕的身姿,單是一個背影,便足以讓人浮想聯(lián)翩。
顯然,魏無羨盯著的,正是這個動人的背影。
“綿綿,你這個香囊也太好用了吧!”身旁一名少女笑著晃了晃腰間掛著的錦囊,語氣里滿是贊嘆,“戴上之后,周圍的蚊蟲都不敢靠近了,而且這香氣也清爽,聞著讓人腦子都清醒了不少?!?/p>
被稱作“綿綿”的少女聞言,轉(zhuǎn)過身來,聲音果然如名字一般,軟綿綿、甜糯糯的,像浸了蜜的清泉:“這里面都是我娘教我配的藥材,除了驅(qū)蚊蟲,還能提神呢。我這兒還有幾個,你們誰要的話,我分給你們?!?/p>
她話音剛落,一道輕快的身影便“飄”了過來,魏無羨幾步就擠到少女們面前,臉上掛著慣有的爽朗笑容,語氣帶著幾分熟稔:“綿綿姑娘,也給我留一個唄?”
綿綿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少年嚇了一跳,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抬起頭,露出一張秀麗嬌俏的臉龐。見是個陌生公子,她輕輕蹙起眉頭,帶著幾分疑惑問道:“你是誰呀?為什么也叫我‘綿綿’?”
“我聽她們都這么叫你,還以為這就是你的名字呢?!蔽簾o羨笑得眉眼彎彎,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怎么,難道不是嗎?”
不遠處的藍忘機站在原地,冷眼看著這一幕。他周身的氣息仿佛又冷了幾分,原本就沒什么溫度的眼神,此刻更是像覆了層薄冰,目光落在魏無羨身上時,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
江澄在一旁看得直皺眉,見魏無羨又開始“招惹”別家姑娘,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語氣里滿是嫌棄:“真是一刻也閑不住。”
魏婷婷站在江澄身邊,看著自家哥哥那副“見了漂亮姑娘就挪不動腳”的模樣,無奈地扶了扶額,在心里默默嘆氣:“魏無羨啊魏無羨,你這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p>
她太了解藍忘機的性子了——旁人或許看不出,但她分明能察覺到,藍忘機此刻的臉色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周身的低氣壓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也難怪藍忘機不愿理他,成天這般拈花惹草,見了漂亮姑娘就往前湊,換作任何人,恐怕都難以忍受,更別提心思細膩又格外在意魏無羨的藍忘機了。
綿綿被魏無羨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臉頰微微泛紅,語氣也帶了幾分嬌嗔的不滿:“不許你這么叫我!”
“為什么不許呀?”魏無羨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又往前湊了半步,語氣帶著幾分調(diào)侃,“這樣好了,你告訴我你的真名,我以后就不叫你‘綿綿’了,怎么樣?很公平吧?”
“哪有你這樣的!”綿綿撅了撅嘴,眼神里滿是警惕,“問別人名字之前,難道不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
“我的名字簡單,好記!”魏無羨拍了拍胸脯,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記好了,我叫‘遠道’?!?/p>
綿綿在心里悄悄把“遠道”二字念了兩遍,只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哪家的世家公子叫這個名字??煽次簾o羨的儀表氣度,衣著雖不似藍氏那般精致,卻也干凈利落,周身透著一股灑脫不羈的勁兒,又不像是籍籍無名之輩。她望著魏無羨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戲謔笑容,心里滿是疑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雖輕卻清晰,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嘲諷:“玩弄字眼?!?/p>
說話的正是藍忘機。他本不想理會這場鬧劇,可看著魏無羨這般戲弄人家姑娘,又想起自己之前被他“捉弄”的種種,終是忍不住冷聲道破。
綿綿聽到這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反應過來——“綿綿思遠道”,這分明是用詩句來戲弄她!她又氣又惱,狠狠跺了跺腳,臉頰漲得通紅,對著魏無羨嗔道:“誰思你了!你這個人,真是不要臉!”
旁邊的幾名少女也反應過來,頓時笑作一團,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道:“魏無羨,你也太壞了吧,居然這么捉弄綿綿!”
“沒見過你這么討厭的公子哥,小心綿綿不理你了!”
“我告訴你呀,她其實叫……”
不等那名少女說完,綿綿就急忙拉住她的胳膊,紅著臉催促道:“走啦走啦!別跟他說了,咱們離他遠點!”說著,便拉著同伴們快步往前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會被魏無羨“欺負”似的。
魏無羨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在后面揚聲喊道:“走可以,那香囊可得給我一個呀!哎,不理我?不給?”他故意頓了頓,語氣里帶著幾分玩笑般的“威脅”,“不給的話,我可就找別人問你的名字了,總有知情的人會告訴我……”
話還沒說完,一只繡著淺粉花朵的香囊突然從前方飛了過來,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胸口。魏無羨故作夸張地“哎喲”一聲,捂著胸口作心痛狀,手指卻靈巧地勾住香囊的帶子,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拿著香囊,蹦蹦跳跳地走回藍忘機身邊,還在不停地轉(zhuǎn)著手里的香囊,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見藍忘機臉色比剛才還要冷沉,眉頭緊鎖,像是結(jié)了層霜,他才收斂了幾分笑意,湊上去問道:“怎么了?又這么看著我?是不是吃醋了?對了,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繼續(xù)說啊,我背你走怎么樣,你這腿看著就疼?!?/p>
藍忘機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語氣更是冷得像冰:“你對誰,都是這樣一派輕浮浪子的行徑嗎?”
魏無羨被他問得一愣,撓了撓頭,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坦誠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吧?”他素來愛跟人打交道,無論男女老少,都能聊得熱火朝天,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性格爽朗,卻沒意識到在藍忘機眼中,這便是“輕浮”。
藍忘機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沉默了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輕狂!”
這兩個字里,似乎藏著難以言說的怒意與失望,帶著幾分莫名的痛恨。說完,他連一個怒視都懶得再分給魏無羨,強撐著受傷的腿,加快了腳步,想要盡快遠離身旁這個讓他心緒不寧的人。
魏無羨見他又在逞強,生怕他的腿傷加重,連忙上前幾步,語氣帶著幾分妥協(xié):“好嘛好嘛,我不鬧了還不行嗎?你不用走這么快,我跟著你就是了?!闭f著,他便放慢腳步,跟在藍忘機身后,不再像剛才那般嘰嘰喳喳。
可沒走幾步,他就被江澄和魏婷婷攔了下來。兩人臉上都沒什么好臉色,江澄更是直接瞪著他,語氣里滿是怒意:“魏無羨,你是不是閑得發(fā)慌?剛才的事還不夠丟人嗎?”
“你又不是藍湛,怎么也學他說我無聊?”魏無羨撇了撇嘴,語氣里帶著幾分委屈,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藍忘機遠去的方向,小聲嘀咕道,“他今天的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臭,也不知道腿傷到底怎么樣了,剛才走那么快,肯定又疼了……”
“阿哥,我看你就是在作死!”魏婷婷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伸手從他手里搶過那個還在轉(zhuǎn)著的香囊,晃了晃,眼神里滿是“恨鐵不成鋼”,“你莫不是忘了,上次溫氏舉辦清談會的時候,你對藍忘機做了什么?”
魏無羨聽到這話,猛地一拍大腿,臉上的委屈瞬間變成了驚慌,失聲驚呼:“壞了壞了!我真把這事兒給忘了!”
“記性差不是你的錯,但你不能總犯糊涂?。 蔽烘面媚弥隳以谒矍盎瘟嘶?,語氣越發(fā)嚴肅,“你總是三番兩次地撩撥他,上次更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摘了他的抹額!你別忘了,姑蘇藍氏的抹額意味著什么——那是‘非父母妻兒,不得觸碰’的信物,你既然碰了,就該知道后果!就算你不打算負責,也不該……”
她頓了頓,指了指不遠處少女們離去的方向,語氣里滿是無奈:“還當著他的面撩撥別的小姑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得太長了,想試試藍忘機的避塵劍有多鋒利?”
“阿婷說得對,我看你就是在找死!”江澄在一旁附和,語氣也跟著加重,“藍忘機那性子,能忍你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錯了,你還得寸進尺,真當他不會生氣?”
魏婷婷接著道:“愛是沒有性別的,若是藍忘機真的喜歡上了你,將來你要是再這樣招惹別人,我們可不會幫你求情?!?/p>
“要死死遠點,別連累云夢江氏!”江澄也跟著補刀,毫不留情,“撩人又不負責,這種事傳出去,別人只會說我們云夢教出來的子弟沒規(guī)矩,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句句戳中要害。魏無羨站在原地,臉上的驚慌漸漸變成了蒼白,原本還帶著幾分嬉皮笑臉的神情,此刻也完全消失不見,只剩下滿滿的懊惱與不知所措。直到看到他這副模樣,魏婷婷和江澄才停下了“數(shù)落”。
魏婷婷看著自家哥哥呆愣的樣子,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太明白,為什么魏無羨一遇到藍忘機,就忍不住想上去撩撥,明明平時對別人都只是單純的爽朗,唯獨對藍忘機,總帶著幾分不一樣的在意。不過結(jié)合她所知的“劇情”,再加上兩人之間那些旁人看不懂的默契與互動,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兩人心里是互相喜歡的,而且可能性高達八九成。
江澄見魏無羨還在發(fā)愣,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沒好氣地說道:“別傻站著了,趕緊走!不管你聽進去多少,先管好自己再說。誰知道溫晁那個蠢貨,把我們趕到暮溪山來,到底是要找什么洞口,又想搞什么鬼把戲。”
他頓了頓,想起上次夜獵殺樹妖的事,語氣里多了幾分警惕:“可別又像上次那樣,讓我們沖在前面當肉盾,他自己躲在后面撿便宜。到時候真遇到危險,沒人能護著你?!?/p>
魏無羨被江澄拽著往前走,腦子里卻還在回放剛才妹妹和江澄的話,以及藍忘機那冰冷的眼神和“輕狂”二字。他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混亂的思緒壓下去,可一想到藍忘機受傷的腿和冷沉的臉色,心里就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格外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