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林羨生日。
雪停了，太陽卻像沒睡醒，色溫卡在4500K，灰撲撲地罩著麓湖8號。一早，高助理把一只大號禮盒搬進(jìn)屋，霧藍(lán)絲帶系得工整，卡片上龍飛鳳舞：To Lin，Happy 30th。落款是沈硯的簽名——18°上揚的尾勾，像刀尖挑起的燈芯。
姜予站在樓梯拐角，穿著昨晚熨好的白毛衣，領(lǐng)口勒得有點緊。那是林羨去年紅毯同款，袖口還留著原主的香水味——冷杉與鼠尾草，像一場舊電影的片頭。合同3.9條：今日需以“林羨狀態(tài)”陪同出席粉絲直播，誤差0。
13:00，造型師推門而入，手里拎著化妝箱，像拎一只小型武器庫。她圍著姜予轉(zhuǎn)了兩圈，突然伸手扯開他領(lǐng)口：“這里，再露一點。”紐扣崩飛，鎖骨下那顆褐色小痣暴露在空氣，像盜版光碟的防偽標(biāo)。造型師滿意點頭，又在痣周掃上高光，確保鏡頭一掃就能捕捉。
沈硯倚在門框，目光落在那顆痣上，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卻什么也沒說，只抬手做了個“繼續(xù)”的手勢。
14:30，直播間。
背景板做成雪夜主題，LED雪花循環(huán)飄落，色溫5600K，與真實世界形成雙層套鏡。姜予被安排在沙發(fā)C位，左側(cè)空著半臂距離——留給“缺席壽星”林羨。右側(cè)是沈硯，深色西裝，領(lǐng)口別著一枚霧藍(lán)寶石胸針，與禮盒絲帶同色，像刻意呼應(yīng)的彩蛋。
直播開始，彈幕瞬間刷屏——
「羨光歸來?。 ?/p>
「沈先生旁邊是誰？低配林羨？」
「角度好像！是新人嗎？」
姜予保持0.5厘米微笑，背脊挺得筆直，像被隱形威亞吊住。主持人笑著cue流程：“今天是羨光生日，沈老師有什么祝福？”
沈硯接過話筒，聲音低而穩(wěn)：“希望他平安，快樂。”
八個字，沒有停頓，卻像提前背好的臺詞。彈幕一片尖叫，禮物特效滿屏飛，雪花LED被彩虹火箭覆蓋，像一場虛假的暴風(fēng)雪。
輪到姜予時，主持人把話筒遞到他唇邊：“這位小哥哥，替羨光說兩句？”
鏡頭拉近，高清燈在他瞳孔里炸開，像未加柔光的鏑燈。他聽見自己助聽器開始嘯叫，卻不得不提高音量：“生日快樂，愿你所求皆如愿?！?/p>
——聲音通過直播傳出，彈幕靜了0.5秒，隨即爆炸：
「聲音好像??！」
「是原聲嗎？還是配音？」
「沈影帝找的替身吧？！」
15:10，突發(fā)狀況。
后臺傳來消息，林羨航班延誤，無法連線。主持人急中生智，把蛋糕推上來，點名讓“現(xiàn)場版”代吹蠟燭。
直徑一米的翻糖蛋糕，表面做成《雪夜》經(jīng)典場景，男主側(cè)影用糖霜塑成，眉眼與姜予此刻的妝容九成相似。
燈光熄滅，只剩蠟燭暖黃，色溫3200K，與LED雪夜形成雙層曝光。姜予被推到蛋糕前，雙手合十，閉上眼——
直播間彈幕刷到飛起：
「代吹=代許愿？！」
「不會要代替過生日吧！」
「沈老師怎么不阻止？！」
他剛要吹，側(cè)臉被暖光打出毛茸茸的金邊，像舊片柔焦。忽然，一只手握住他手腕——
沈硯傾身而來，聲音壓得極低：“別動，鏡頭在?！?/p>
下一秒，男人另一只手覆上他后背，輕輕往前一推，像導(dǎo)演示意演員進(jìn)入標(biāo)記點。
蠟燭被同時吹滅，暖光消失，LED雪花重新亮起，像一場硬切轉(zhuǎn)場。
直播間尖叫值瞬間爆表，禮物特效炸成白晝。
姜予卻只聽得到自己助聽器里持續(xù)的長鳴——世界失真，只剩背脊那只手的溫度，透過毛衣，烙進(jìn)皮膚。
15:30，下播。
人群散得很快，燈光熄滅，背景板被折疊，像收工后的片場。蛋糕被切成均勻小塊，分裝進(jìn)一次性碟子，沒人吃，直接扔進(jìn)垃圾袋——糖霜碎裂，像被刪除的素材。
沈硯被主辦方拉去合影，背影在人群里忽明忽暗。姜予想退到角落，卻被主持人拉住自拍。鏡頭里，他嘴角仍保持0.5厘米，眼底卻空得能映出LED雪花的殘影。
忽然，一只手從背后伸來，抽走他的手機(jī)——
沈硯。男人低頭，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兩下，把那張自拍刪掉，又把手機(jī)塞回他手里，聲音低得只剩氣流：“別留下廢片?！?/p>
姜予想開口，卻見對方目光落在自己領(lǐng)口——那顆被高光強(qiáng)調(diào)的小痣，在直播燈高溫烘烤下，邊緣開始脫妝，露出原本更淡的膚色。
沈硯抬手，用拇指抹掉痣周的高光，動作不算溫柔，卻帶著奇異的專注，像在擦掉一塊不該存在的污漬。
“下次，別讓人碰這里?！蹦腥寺曇魡?，卻聽不出情緒。
姜予點頭，卻聽見自己心里“咔噠”一聲——像打板，又像某根弦被拉斷。
17:00，回程埃爾法。
車窗結(jié)霧，姜予用指尖畫了一顆極小的星，又迅速用手掌抹掉——動作輕，沒人看見。
沈硯坐在最后一排，膝上攤著那只巨大禮盒，絲帶已被拆開，里面是一枚霧藍(lán)寶石胸針——與直播時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樣。
男人把胸針拿出來，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忽然傾身，將它別在姜予領(lǐng)口——正好蓋住那顆脫妝的小痣。
寶石冰涼，像一塊新打上去的防偽標(biāo)。
沈硯沒說話，只抬手替他整了整領(lǐng)口，指腹不經(jīng)意擦過皮膚，像導(dǎo)演最后調(diào)整演員站位。
然后，男人收回手，背回靠椅，閉眼，像收工后關(guān)機(jī)。
姜予卻聽見自己心里“滴”一聲長鳴——
助聽器電量告急，世界開始失真。
他低頭，看胸針在車窗余光里閃了一下，像未關(guān)機(jī)的攝影機(jī)，記錄一條無人命名的——
“生日廢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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