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燒烤”的生意，在清風鎮(zhèn)外的官道旁，算是立住了腳跟。

得益于楚菱那臺狂野與精密并存的“千鈞猛火灶”，烤串出品又快又香；葉昭時不時推出的“藥膳新品”（在排除了大部分導(dǎo)致腹瀉的可能性之后），也吸引了不少獵奇的江湖客；加上郗云夏那張笑起來甜得能齁死人的臉負責招攬，郗云景手忙腳亂但效率尚可的烤制，以及慕硯珩抱著劍往旁邊一站，自帶“不好吃你就試試看”的冷峻氣場……這小攤子，居然有了點網(wǎng)紅打卡地的雛形。

當然，抽象日常依舊層出不窮。

“這位女俠，您點的‘活血化瘀’套餐好了，三串烤兔肉刷了特制紅花醬，趁熱吃效果更佳?！比~昭彬彬有禮地將一個樹葉包遞給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刀客。

女刀客接過，咬了一口，眼神微亮：“唔！味道不錯！比喝苦藥湯子強多了！”

旁邊一個彪形大漢嚷嚷：“小大夫！給我也來份那個套餐！再加十串腰子！昨晚練功岔了氣，腰疼！”

葉昭微笑：“好的，腰子配枸杞粉，滋陰補腎，即刻為您準備。”

另一邊，楚菱舉著她新改造的、帶伸縮連桿（可以讓她站在更安全的位置翻動烤串）的銅錘，正跟一個想用一把生銹匕首換二十串面筋的落魄漢子討價還價：“大哥！你這匕首銹得連雞都殺不了！最多五串！愛要不要！”

漢子梗著脖子：“這可是我家傳寶刀！”

楚菱把銅錘往灶臺上一頓，火星四濺：“傳家寶？你看我這錘子，像不像你祖爺爺那輩的？”

郗云夏忙著收“錢”，銅板、碎銀子、看不出原貌的金屬塊、寫著鬼畫符的皮紙……來者不拒。她面前擺著慕硯珩手繪的“匯率表”，大致標明了各種奇怪物品的兌換價值。

“這位大哥，您這三塊黑鐵礦，按匯率能換六串面筋加一串烤蘑菇，您看行嗎？”

那俠客撓撓頭：“成！再加點辣！”

“好嘞！”

郗云景則在猛火灶前揮汗如雨，嘴里念念有詞，背誦著慕硯珩制定的《烤串品控十八條》：“……第五條，肉串受熱需均勻，勤翻轉(zhuǎn)，忌焦糊……第八條，撒料要如同天女散花，覆蓋全面，力道均勻……第十三條，面對顧客催促，需保持微笑，解釋‘美味需要等待’……”

慕硯珩本人，大部分時間都抱劍靠在山壁陰影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來往人群和遠處官道。他像一臺人形雷達，精準過濾著潛在風險。偶爾有不開眼的地痞想來收“保護費”，還沒靠近，就被他一個眼神，或者隨手彈出的小石子擊中膝窩，跪倒在地，連滾帶爬地跑掉。

日子就在這煙火氣與抽象風的交織中，一天天過去。那塊來歷不明的玉佩被慕硯珩仔細收著，再未提起，仿佛只是個小插曲。

這日收攤比往常早些，夕陽還未完全沉下山巒。五人清理完“戰(zhàn)場”，帶著微薄的收獲和滿身的油煙味，準備返回山洞。

剛離開官道，轉(zhuǎn)入山林小徑，走在最前面的慕硯珩腳步忽然一頓，抬手示意。

后面四人立刻噤聲，警惕地停下。郗云景甚至下意識握緊了手里串肉的鐵釬子。

前方不遠處，一棵歪脖子老樹下，靠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玄色勁裝，身形看著挺拔，但此刻卻低著頭，一手捂著腹部，指縫間隱隱有暗紅色滲出。他呼吸粗重，臉色蒼白，嘴唇干裂，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且在此地盤桓已久。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抬頭，眼神如受傷的孤狼，充滿了警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他的目光掃過五人，在看到楚菱手里的銅錘和葉昭背的藥箱時，微微停頓，最后落在慕硯珩身上，似乎判斷出他是領(lǐng)頭者。

“路過……求點水?！彼穆曇羯硢「蓾?/p>

慕硯珩沒動，眼神審視著他，像是在評估風險。

郗云夏看著那人蒼白的臉和腹部的血跡，心軟了，小聲對慕硯珩道：“看著怪可憐的，好像傷得不輕……”

葉昭作為團隊里唯一的“醫(yī)療兵”，職業(yè)病發(fā)作，低聲道：“失血不少，需要處理?！?/p>

那玄衣男子見他們猶豫，眼神黯了黯，掙扎著想站起來離開，卻牽動了傷口，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

“喂！你別亂動！”楚菱看不下去了，她這人吃軟不吃硬，最見不得這種場面，提著銅錘就往前走了一步，“我們這兒有大夫！”

慕硯珩眉頭微蹙，但還是默認了。他側(cè)身讓開道路。

葉昭立刻上前，蹲下身：“兄臺，讓我看看你的傷。”

玄衣男子身體瞬間繃緊，手下意識按向腰側(cè)，那里空空如也，想必兵器已在逃亡中遺失。他盯著葉昭，眼神掙扎。

“我們?nèi)粝牒δ悖槐囟啻艘慌e?！蹦匠庣窭涞_口。

玄衣男子沉默片刻，終于緩緩松開了捂著腹部的手。

葉昭小心地掀開他被血浸透的衣襟，露出下面一道猙獰的刀傷，皮肉外翻，雖然簡單包扎過，但顯然效果不佳，仍在滲血。葉昭仔細檢查了一下，松了口氣：“還好，沒傷到內(nèi)臟。但失血過多，傷口有感染跡象?！彼蜷_藥箱，開始熟練地清理、上藥、重新包扎。

郗云夏趕緊把自己的水囊遞過去。玄衣男子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了句“多謝”，接過水囊，小口卻急促地喝了起來。

郗云景看著那人狼狽的樣子，又看看自己手里還拎著的、沒賣完的幾串烤蘑菇和烤餅，猶豫了一下，遞了過去：“那個……吃點東西？涼的，將就一下?！?/p>

玄衣男子看著那幾串其貌不揚的食物，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沒有立刻去接。

楚菱在一旁抱著胳膊：“放心，沒毒！我們是正經(jīng)賣燒烤的！”她指了指慕硯珩，“他是我們首席品控官，食品安全絕對有保障！”

慕硯珩：“……”

玄衣男子似乎被“首席品控官”和“燒烤”這兩個詞弄懵了，他看著眼前這幾個畫風迥異、組合奇怪的年輕人，眼神里的警惕漸漸被一種巨大的困惑取代。他最終還是接過了烤串，遲疑地咬了一口冷掉的烤餅，慢慢咀嚼起來。

等他吃完東西，葉昭也包扎完畢。玄衣男子的臉色似乎好了一點點。

他靠在樹干上，喘息稍定，目光再次掃過五人，最后落在慕硯珩身上，抱了抱拳，聲音依舊沙?。骸岸嘀x諸位……援手之恩。在下……離九?！?/p>

“離九？”郗云景眨眨眼，“這名字挺酷?！?/p>

離九沒有接話，他看著慕硯珩，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爸T位……不像尋常江湖人?！彼D了頓，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點試探，又像是自言自語，“行事風格……頗為獨特?！?/p>

慕硯珩神色不變，淡淡道：“混口飯吃。”

離九的目光又轉(zhuǎn)向楚菱的銅錘和葉昭的藥箱，最后落在郗云夏和郗云景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說：帶著品控官、暴力技師、醫(yī)生和燒烤師傅闖江湖？這配置聞所未聞。

他沉默了一會兒，腹部的傷痛讓他眉頭緊鎖，但眼神卻銳利地看向慕硯珩，忽然壓低了聲音，問出了一個讓五人心中同時一凜的問題：

“諸位……可曾聽過‘系統(tǒng)’二字？”

“……”

空氣仿佛凝固了。

郗云夏手里的水囊差點掉在地上。

郗云景張大了嘴巴。

楚菱握緊了銅錘。

葉昭收拾藥箱的動作微微一頓。

慕硯珩的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系統(tǒng)？！

這個在他們穿越前世界里，只存在于小說和游戲里的詞匯，從這個陌生重傷的江湖人口中說出，帶著一種石破天驚的詭異！

他是誰？！他怎么知道這個詞？！他也是在試探什么嗎？他和他們的穿越，有沒有關(guān)系？

一瞬間，無數(shù)念頭在五人腦中炸開。先前所有的輕松、胡鬧、抽象，都被這簡單的兩個字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底下深不見底的、令人不安的謎團。

山洞里那點溫暖的煙火氣，似乎被林間驟然刮起的冷風吹散了。

慕硯珩迎著離九探究的目光，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冷峻，但握劍的手指，悄然收緊。

他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

“什么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