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點,陽光斜照進這家小小的餐廳。
宋雨晴看著對面的年輕男子,他正用勺子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盤中的米粒。暖色燈光落在他蓬松的碎發(fā)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暈。他很年輕,大概只是大二大三的年紀,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復(fù)雜氣質(zhì)——像古希臘憂郁詩人與美國黑色電影里身著風(fēng)衣的硬漢的結(jié)合體。放蕩不羈,卻又感性憂郁。
“我曾見證一個悲劇?!彼蝗婚_口,聲音低沉磁性,帶著奇特的挑逗感,卻又無比嚴肅。
他眼眸低垂,長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陰影,仿佛正透過時光凝視某個遙遠的場景。
“一對母子,死于豐收的稻田之中。金黃的稻穗被血染成深紅,麻雀在電線上排成一排,沉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孩子到死的那一刻,都仍然緊抱著母親?!?/p>
宋雨晴作為中文系的學(xué)生,幾乎瞬間就在腦海中構(gòu)筑了這幅畫面——金黃的稻田,血色的夕陽,相依的母子,寂靜的死亡。一股悲涼攥住了她的心臟。
“那...一定很悲傷吧?!彼p聲問,聲音因共情而微微發(fā)顫。
男人抬起頭,眼中的陰郁突然消散,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他用勺子敲了敲瓷盤,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只是滑蛋雞肉飯而已,你怎么了?”他笑著,用勺子舀起一勺裹著蛋液的米飯,“我剛剛只是在想,這米飯煮得有點太軟了,不太像稻田里那些直挺挺的稻穗?!?/p>
宋雨晴愣住了,一時分不清他剛才是在創(chuàng)作、開玩笑,還是在用某種方式掩飾真實的情緒。他的轉(zhuǎn)變太快,太自然,就像演員在悲劇與喜劇間無縫切換。
她低頭看向那盤滑蛋雞肉飯——嫩黃的蛋液包裹著米飯,間雜著嫩白的雞肉塊和翠綠的蔥花,熱氣裊裊上升,在暖色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所以...稻田的故事是...”她試探著問。
“靈感突發(fā),也算是半個玩笑這雞肉可不就是雞蛋的母親。至于那片稻田自然就是這米飯了”他眨眨眼,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那盤剛才還被他說“太軟”的米飯,“寫作課作業(yè),你覺得這個開頭怎么樣?”
宋雨晴沒有回答并非語塞而是感受到了這個玩笑中所帶有的深刻的悲傷,因此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陽光在他的側(cè)臉上移動,剛才那一瞬間的憂郁如此真實,不像是表演。也許有些人就是習(xí)慣用玩笑掩蓋傷痛,用輕松包裹沉重。
他吃得很快,卻很優(yōu)雅,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韻律。當(dāng)他放下勺子,盤子已經(jīng)空了
“你知道嗎,”他忽然又開口,聲音輕得像耳語,“真正悲傷的是,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那樣的母子,死在豐收的季節(jié)里。只是我們坐在溫暖的餐廳,吃著滑蛋雞肉飯,永遠不必面對那種選擇。”
這次,他沒有笑,眼神深處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真實得讓人心疼
“走吧,”他站起身,又恢復(fù)了那種輕松的語氣,“我請你喝奶茶。就當(dāng)是為我糟糕的即興創(chuàng)作賠罪?!?/p>
宋雨晴跟著起身,在走出餐廳前又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剛才坐的位置。陽光正好落在那張空桌上,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她不確定他剛才說的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也許這就是他——一個用謎團包裹謎團的年輕人,在真實與表演之間游走,如同光線在晨昏間變換。
午后的陽光變得柔和了些,兩人在餐廳門口揮手告別
宋雨晴望著秦風(fēng)遠去的背影,風(fēng)衣下擺在微風(fēng)中輕輕飄動。她本以為這不過是他們“友人以上,戀人未滿”關(guān)系中又一次普通的相約,但秦風(fēng)最后講的那個故事,總讓她心里泛起一絲異樣。
“也許只是想多了吧。”這個溫婉的姑娘搖了搖頭,把那份隱約的不安拋在腦后,“那家伙就是喜歡開這種不著邊際的玩笑?!?/p>
而她看不見的是,那個身著風(fēng)衣、裹著圍巾的身影,在拐過街角后,徑直走進了一條沒有監(jiān)控的小巷。
巷子深處,一個穿著淺藍色外套、白襯衫的年輕人早已等候多時。他見到秦風(fēng),立刻恭敬地低下頭,動作拘謹?shù)媒踅┯病?/p>
“殿下?!?/p>
秦風(fēng)輕笑一聲,隨手拍了拍年輕人的肩:“你這是做什么?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彼穆曇魩е鴰追帚紤械恼{(diào)侃,“你這樣莫名其妙的恭敬,會讓路過的人把你和我,都誤解成‘嘉豪’的。”
這個詞用在他身上顯然不合適——他身上的那種放蕩不羈,那份深沉的憂郁與硬朗,絕非少年人刻意的偽裝,而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歷經(jīng)歲月打磨的氣質(zhì)。
對面的青年聽到這句話,瞳孔驟然瞪大,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不,殿下...”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秦風(fēng)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在青年的唇前,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不用再說了?!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好好過日常生活,不好嗎?”
說著,他空著的另一只手隨意地在空中一拂,就像撣去一粒塵埃般自然,在虛空中憑空一拿抓住了一個竹簡的虛影上面赫然用著秦小篆寫著可樂2字隨后捏斷下一秒,一瓶冒著冷氣的可樂憑空出現(xiàn)在他手中。他利落地打開瓶蓋,將飲料塞進面前青年有些僵硬的手中。
“請你喝汽水。”
青年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可樂,氣泡正在棕色的液體中歡快地上升,冰涼的水珠順著瓶身滑落,真實得不容置疑。他抬起頭,還想說什么,卻在對上秦風(fēng)目光的瞬間噤了聲。
那雙眼睛里不再有方才在餐廳里的戲謔與輕松,也沒有講故事時那份刻意營造的憂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仿佛蘊藏著無數(shù)個無人知曉的黎明與黃昏。
“回去吧?!鼻仫L(fēng)轉(zhuǎn)過身,風(fēng)衣下擺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記住,現(xiàn)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生?!?/p>
他邁步向巷子另一端走去,沒有回頭。
青年站在原地,許久才舉起手中的可樂,輕輕抿了一口。甜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與這個看似平常的午后格格不入。他望著那個消失在巷口的背影,低聲自語:
“可是殿下,您究竟為什么要選擇這樣的生活呢?”
遠處,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幾片落葉,在空蕩的巷子里打著旋兒。青年怔怔地盯著手中的可樂,深色的液體里細小的氣泡正不斷上升、破裂,如同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殿下…您真的甘愿過這樣的生活嗎?”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玻璃瓶身。
遠處傳來城市的喧囂,巷口偶爾有行人經(jīng)過,卻無人留意這個昏暗角落里的對話。他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取出一枚古舊的銅錢——秦半兩,上面的篆文已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卻依然能辨認出那屬于另一個時代的印記。
“靈氣已有復(fù)蘇的征兆?!鼻嗄晡站o銅錢,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唐太宗已經(jīng)應(yīng)召,漢武帝也已就位...五帝皇中唯獨您至今未予回應(yīng)?!?/p>
他猛地抬頭,望向秦風(fēng)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若是這次沒有殿下,單靠其余幾位根本不夠。”青年咬緊牙關(guān),聲音里帶著近乎絕望的堅定,“您明明知道,這場爭斗關(guān)乎的不僅僅是...”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銅錢突然微微發(fā)燙。青年驚愕地低頭,發(fā)現(xiàn)那枚秦半兩正泛起一層極淡的青銅色光澤,上面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zhuǎn)。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p>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青年猛地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秦風(fēng)不知何時已折返,正斜倚在巷口的墻邊,手里不知從哪里變出一串關(guān)東煮,慢條斯理地咬著一塊白蘿卜。
“李瑾,你覺得我為什么要選擇在這個時代醒來?”秦風(fēng)咽下食物,目光落在青年手中的銅錢上,“不是為了參與又一場無聊的爭斗?!?/p>
“可是殿下...”被稱作李瑾的青年急切地上前一步,“這次不一樣,經(jīng)過那位存在的壓制世間靈氣已經(jīng)...”
“正是因為不一樣?!鼻仫L(fēng)打斷他,隨手將吃完的關(guān)東煮竹簽精準地投進遠處的垃圾桶,“所以我才會在這里,以一個普通大學(xué)生的身份。
他走近李瑾,伸手取回那枚仍在發(fā)光的秦半兩,在指尖把玩。
“告訴李世民和劉徹,”秦風(fēng)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淵,“想要我參與,就按這個時代的規(guī)矩來。”
李瑾愣在原地,看著秦風(fēng)將可樂瓶從他手中抽走,仰頭喝了一大口。
“殿下的意思是...”
“意思是——”秦風(fēng)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如果他們真想請我出山,不如先請我吃頓飯。學(xué)校后門新開了家火鍋店,聽說毛肚很新鮮?!?/p>
說完,他隨手將那枚秦半兩拋還給李瑾,轉(zhuǎn)身走出小巷,風(fēng)衣下擺在夕陽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李瑾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銅錢依舊微微發(fā)燙。他低頭看了看古樸的錢幣,又抬頭望向巷口——秦風(fēng)已經(jīng)融入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再也分辨不出。
遠處飄來秦風(fēng)若有若無的哼唱,是一首當(dāng)下正流行的歌曲。
“殿下還真是...”李瑾無奈地搖頭,卻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笑意,“一如既往地不按常理出牌啊?!?/p>
他將秦半兩小心地收回口袋,突然覺得,或許這位最特殊的帝王,選擇的道路未必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