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仙娥”似乎準備離開,身形即將隱入另一側桃林時,白真動了。
他仿佛只是醉后翻身,手臂無意間一松,那半壇喝剩的仙釀從他手中滑落,“啪”一聲脆響,摔在了鋪滿落花的青石小徑上。酒壇碎裂,清冽的酒液四濺,濃郁的酒香瞬間炸開,彌漫在空氣中。
這聲響在寂靜的桃林中顯得格外突兀,那“仙娥”身形猛地一僵,瞬間定格在原地,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態(tài)。
周身清冷的靈氣不受控制地波動了一瞬,又被她強行壓下。她迅速轉身,目光如電,銳利地掃向聲音來源處。
然后,她就對上了一雙帶著三分迷離、七分戲謔的桃花眼。
白真依舊懶洋洋地靠在桃樹下,仿佛剛才摔碎酒壇的不是他。他看著她,臉上適時的露出一點“驚訝”,仿佛才注意到這里還有個人。
白真咦?哪里來的小仙娥?瞧著面生得很。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般的沙啞慵懶,語調輕飄飄的,卻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刮在人的心上。
玄霜心中警鈴大作!她潛入桃林前早已打探清楚,折顏上神此時應在丹房,這桃林深處平日除了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丘白真上神,極少有外人來。
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會在這里撞見正主!
而且,看他這副模樣,似乎在這里睡了有一會兒了?自己方才的舉動,是否被他察覺?
無數(shù)念頭在腦中飛速閃過,玄霜面上卻迅速恢復了鎮(zhèn)定,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與不安,她低下頭,屈膝行禮,聲音清冷,帶著刻意偽裝的柔弱。
玄霜奴婢……奴婢是新來的灑掃仙娥,奉命前來整理竹舍。
玄霜驚擾了上神,請上神恕罪。
她垂著眼瞼,不敢與白真對視,心中卻緊繃著,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發(fā)難。
白真仿佛沒看見她那一瞬間的僵硬和戒備,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和那身不合時宜的淺碧衣裙上轉了轉。
白真(笑道)整理竹舍?折顏那老家伙什么時候這么講究了?他那竹舍,亂得跟遭了劫似的,幾百年也不見派人收拾一回。
他語氣隨意,仿佛只是在閑聊。
玄霜心頭一緊,知道自己隨口找的借口并不高明,連忙補救道:
玄霜是……是折顏上神吩咐,說近日要查找一份古籍,命奴婢先將竹舍整理一番,方便尋找。
白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找古籍啊……
他拖長了語調,目光掃過那邊被玄霜動過的木架
白真那可找到了?
玄霜(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尚未……竹舍內卷軸繁多,奴婢……奴婢還在慢慢整理。
白真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花瓣,緩步朝玄霜走去。他腳步看似虛浮,如同醉漢,卻每一步都踏在某種奇異的韻律上,無聲無息,轉眼便到了玄霜面前。
距離拉近,玄霜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酒氣,混合著桃花的甜香,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上位者的壓迫感。
她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卻強自忍住,只是將頭垂得更低。
白真微微俯身,湊近她,仔細端詳著她的臉,溫熱的氣息幾乎拂過她的耳廓。
白真本君看你,不像是來做灑掃的。
玄霜身體瞬間繃緊,指尖靈力微凝。
白真卻像是沒察覺,繼續(xù)用那種慵懶又帶著點促狹的語調說道:
白真這細皮嫩肉的,這通身的氣派……倒像是哪家偷偷跑出來游玩的小帝姬,迷了路,誤入我這桃林了。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一旁桃枝上綻開的花朵,動作優(yōu)雅,目光卻始終落在玄霜臉上,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玄霜心中駭浪翻涌。他看出來了?他一定看出什么了!但他為何不直接拆穿?這般言語調侃,意欲何為?
她強迫自己冷靜,聲音維持著鎮(zhèn)定,甚至帶上了一絲被冒犯的屈辱。
玄霜上神說笑了,奴婢身份低微,豈敢與帝姬相提并論。
玄霜若上神無事,奴婢還需繼續(xù)整理竹舍,先行告退。
她說著,便想側身離開這是非之地。
白真卻身形一晃,恰好擋住了她的去路。他手里不知何時又捻了一瓣桃花,在指尖漫不經心地轉動著。
白真急什么?這桃林景色正好,陪本君說說話如何?
他不等玄霜拒絕,又自顧自地說道:
白真你叫什么名字?
玄霜抿了抿唇,知道此刻硬闖絕非上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躁。
玄霜(低聲道)奴婢……名喚玄霜。
白真玄霜……
白真在唇齒間細細品味著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
玄色為黑,霜則為寒。
白真名字倒是別致,與你這人……嗯,頗有幾分相稱。
白真(話鋒一轉)你入這十里桃林,所謂何事,或許……并非為了整理竹舍,也并非為了折顏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古籍吧?
玄霜猛地抬頭,撞進白真那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桃花眼里。那里面沒有了之前的迷離和戲謔,只剩下清澈見底的平靜,以及一絲……玩味。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那么,他接下來會怎么做?擒住她,交給折顏?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