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微微一怔,隨即那雙總是盛著倦意與媚態(tài)的眼眸里,掠過了一絲真正的訝異。他眉梢輕挑,看向維爾的目光里帶上了幾分饒有興致的光芒。他本以為維爾會順勢提出更露骨的要求,或許是索求一夜的纏綿,或許是要求更徹底的臣服,他甚至已經(jīng)在心底迅速權(quán)衡好了代價,準備應(yīng)下這場早已心知肚明的交換。
卻沒想到,等來的竟是這樣一個……近乎風雅的請求。
“花種典禮?”安卡低聲重復(f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他想象著那個場景,各色珍奇的花卉從王國各處,甚至遙遠的異邦花朵都被精心運送而來,簇擁在神殿廣闊的庭院或特定的典禮會場。嬌嫩的花瓣上還掛著晨露,層層疊疊,馥郁的芬芳幾乎要將空氣都染上蜜糖般的質(zhì)地。那定是一片無邊無際、絢爛至極的花海,是極致的色彩與生命的狂歡。
他沒有立刻答應(yīng),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耳邊只有彼此清淺的呼吸交織。
維爾看著他微微愣神的模樣,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縱容。他沒有催促,反而俯身再次湊近,將那個裝著無味粉末的、觸手微涼的黑曜石小盒子,用單手鄭重地奉至安卡眼前。而他的另一只手,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穩(wěn)穩(wěn)地圈在安卡纖細的腰肢上,仿佛那是他理所當然的領(lǐng)地。
“考慮一下吧,我的教主大人。”維爾的聲音放得極輕,如同愛撫,“但不管答不答應(yīng),”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地望進安卡眼底,“這個小盒子里的東西,已經(jīng)屬于你了?!?/p>
安卡垂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完美神跡”,長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他伸出手,指尖劃過維爾微溫的掌心,接過了那個分量不重、卻可以助他穩(wěn)固權(quán)位的小盒子。冰涼的盒身緊貼著他的肌膚,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
就在兩人維持著這曖昧糾纏的姿勢,目光膠著,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在空氣中牽引時——
“吱呀——”
一陣輕微的、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伴隨著細碎的腳步聲,突然從旁邊連通大殿的側(cè)門傳來!
安卡心中猛地一凜,所有的旖旎瞬間被警惕所取代。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他和大王子殿下在此處,還是以如此親密、近乎糾纏的姿態(tài)!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同一瞬間,維爾反應(yīng)極快。他沒有絲毫猶豫,拉著安卡的手腕,敏捷而無聲地閃身,躲入了旁邊一根巨大而粗壯的石柱之后。石柱的直徑足夠?qū)掗煟昝赖卣谘谧×藘扇说纳碛?,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
兩名仆從端著方才選舉大會上用過的金銀祭器,低著頭走了進來,他們將器物小心地放在一旁的石臺上,并未立刻離開,而是低聲交談起來。那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后殿里,雖然輕,卻異常清晰地傳到了石柱后方,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刺入安卡的耳膜。
“哎,你聽說了嗎?現(xiàn)任教主大人身上的神跡……其實是假的……”其中一個人試探著開口,聲音帶著猶疑和探尋。
“噓!小聲點!”另一個人立刻緊張地制止,并下意識地四下張望了一番,確認無人才松了口氣,壓低聲音回應(yīng),“聽、聽是聽說了些風聲……但就是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誰敢亂傳啊……”
石柱后的陰影里,安卡依然被維爾緊密地圈在懷中,后背緊貼著對方溫熱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維爾平穩(wěn)的心跳。然而此刻,他的身體卻在這一刻冰冷僵硬,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那握著黑曜石盒子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謠言……已經(jīng)開始蔓延了么?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快。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身后的維爾輕輕動了一下。維爾低下頭,溫熱的唇瓣近乎安撫地、極其輕柔地吻了吻他敏感的耳朵尖,帶來的酥麻感讓安卡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隨即,那低沉而充滿保證意味的聲音,如同最有效的鎮(zhèn)定劑,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這兩個人,我來處理。”
沒有多余的疑問,沒有虛偽的安慰,只有最簡單直接的承諾,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冷酷和效率。
安卡緊繃的神經(jīng)因這句話而稍稍松弛,沉冷的臉色也緩和了些許。他閉上眼,將頭微微后仰,靠在了維爾的肩膀上,仿佛借此汲取一絲力量。
直至那兩個仆從放好東西,低聲議論著走遠,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后殿深處,維爾才松開了環(huán)抱,兩人從石柱的陰影后緩緩走出。
安卡站定,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袍,抬起眼,目光復(fù)雜地望向維爾。那雙媚意天成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清醒的權(quán)衡和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答應(yīng)你?!彼_口,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清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維爾聞言,臉上露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卻又無比愉悅的笑容,那笑容沖淡了他眼底慣有的銳利與戲謔,竟顯出幾分純粹的滿意。
“好?!彼麘?yīng)道,目光落在安卡依舊緊握著小盒子的手上,語氣鄭重,“也請教主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