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綠光里浮著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像被揉碎的星子。蘇晚剛站穩(wěn),就聽見頭頂傳來張起靈壓抑的痛哼,那聲音像根冰錐扎進她心里——她認得這聲音,當年在蛇沼,他為了護她擋下蛇母的毒液時,也是這樣悶哼了一聲。
“張起靈!”她忍不住抬頭喊,聲音在井道里撞出細碎的回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哭腔。
光梯上方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夾雜著解雨臣的怒喝:“纏住他!別讓他靠近光梯!”緊接著是吳邪的吼聲:“小哥!你的手臂!”
蘇晚的心猛地揪緊。她知道張起靈的性子,從不喊痛,一旦出聲,定是傷得不輕。她摸索著井底的石壁,指尖觸到一片溫熱的液體,借著綠光一看,竟是暗紅色的血——順著光梯的縫隙滴下來的,帶著淡淡的鐵銹味,是張起靈的血。
“別管我,往下走?!睆埰痨`的聲音隔著井壁傳來,比平時低啞了幾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井底有塊刻著‘共生’的石壁,用你的血抹上去,快?!?/p>
蘇晚咬著唇,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砸在光梯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一邊往下滑,一邊數(shù)著滴落的血珠,一顆,兩顆,三顆……每一顆都像砸在她的心跳上,讓那原本平穩(wěn)的節(jié)奏亂成一團。
她想起在西王母宮的夜晚,他沉默地坐在火堆旁,把烤熱的蛇肉遞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又像觸電般縮回;想起在隕玉里,他明明自身難保,卻用最后一點力氣把她護在懷里,后背的傷口滲出血,染紅了她的衣角;想起他每次說“別怕”時,眼神里藏著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我偏要管!”蘇晚對著頭頂喊,聲音哽咽卻執(zhí)拗,“張起靈,你要是敢有事,我就把這破井炸了,誰也別想知道什么破真相!”
光梯上方突然安靜了一瞬,隨即傳來張起靈極輕的一聲笑,像冰棱融化的脆響,帶著點無奈,又藏著點不易察覺的暖意:“好?!?/p>
就一個字,卻讓蘇晚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她知道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終于踩到井底的石板時,蘇晚立刻朝著石壁摸去。指尖觸到“共生”二字的凹槽時,她想也沒想就咬破了指尖,將血按了上去。
血色滲入石縫的瞬間,整面石壁亮起紅光,映出一幅古老的壁畫——畫上是一男一女,男子后頸有蛇鱗,女子手腕系著玉鐲,兩人的手交握在青銅門前,門楣上刻著“同生共死”四個字。
“這是……”蘇晚驚訝地睜大眼睛。
“是第一代守陵人和巫女?!睆埰痨`的聲音從光梯口傳來,帶著明顯的虛弱,“他們打破了獻祭的宿命,用共生咒結了契。”
蘇晚抬頭,看見張起靈扶著光梯邊緣慢慢滑下來,左臂的袖子被血浸透,臉色蒼白得像井底的石壁。他剛站穩(wěn),就踉蹌了一下,蘇晚連忙沖過去扶住他,指尖觸到他傷口的血,燙得像火。
“別動?!碧K晚按住他想抬起來的手,從背包里翻出繃帶,笨拙卻用力地纏上去,“你流了好多血……”
張起靈低頭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突然抬手,用沒受傷的右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指尖的溫度比平時燙了些:“沒騙你吧,我來了。”
蘇晚的眼淚掉得更兇,卻忍不住笑了,帶著哭腔說:“誰信你……下次再這樣,我真炸井。”
他看著她哭花的臉,沉默了幾秒,極輕地“嗯”了一聲,聲音里竟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縱容。
石壁的紅光漸漸淡去,卻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留下淡淡的印記,像朵剛綻開的花。解雨臣和吳邪從光梯上跳下來,看到這一幕,交換了個了然的眼神,很有默契地轉身背對著他們。
“看來這局,是我們贏了?!苯庥瓿嫉穆曇魩еσ猓瑓s沒回頭。
吳邪也跟著笑:“早說過小哥護短,偏有人不信。”
蘇晚低頭看著自己和張起靈交握的手,他的掌心很燙,帶著血的溫度,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人安心。她知道,所謂宿命,從來不是單方面的守護,而是像這壁畫一樣,是兩個人愿意為彼此,把“我”活成“我們”的勇氣。
井底的綠光溫柔地籠罩著他們,將那道交握的身影,映成了比壁畫更溫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