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所有心潮澎湃,都止于唇齒,掩于歲月?!薄?林溪
十月的秋初,南大校園。
午后的陽光褪去了盛夏的毒辣,變得疏朗溫和,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秋風掠過,帶起幾片早落的枯葉,沙沙作響。
林溪坐在文學社的招新長桌后,被這暖烘烘的日光曬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強撐著下巴,眼皮卻不受控制地往下墜。昨晚替??s稿到凌晨,此刻大腦像是灌了鉛,只剩下混沌的一片。
又困,又乏。
招新點暫時冷清,林溪從帆布包里摸出日記本,指尖熟練地翻到中間一頁,那里夾著一張邊緣已經(jīng)微微磨損的照片。
照片是抓拍的,背景是高中喧鬧的籃球場。一個穿著紅色球衣的男孩正躍起投籃,身形舒展,側(cè)臉輪廓利落,夕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耀眼的金邊,汗水都仿佛閃爍著光芒。
陸硯琛。
三年了。
這三年,每當她覺得堅持不下去,或者被生活的瑣碎壓得喘不過氣,就會看看這張照片。仿佛只要看著那個永遠充滿活力、一往無前的背影,就能重新汲取到一點勇氣。
她合上日記本,輕輕按了按發(fā)酸的鼻梁。
模糊的視線里,光影交錯,林溪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記憶深處最耀眼的身影。
他笑著朝她跑來,汗水從額角滑落,聲音清亮又帶著運動后的微喘:“林溪,我的水呢?”
他看著她,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整個夏天的陽光。
林溪心跳如鼓,張了張嘴,那句排練了無數(shù)次的“我喜歡你”幾乎要脫口而出。
“小溪?困迷糊了?”忽然,一盒溫熱的牛奶貼上了她的臉頰,瞬間將林溪從恍惚中驚醒。
周敘白將牛奶放到她面前,笑容溫和,“昨晚又熬夜了?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林溪接過牛奶,指尖傳來恰到好處的溫熱,一絲被看穿心事的窘迫悄然掠過。
又走神了,真是沒出息。
“學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校刊的稿子有點急。”
“再急也要注意休息?!敝軘资侵形南荡笏牡膶W長,也是學生會副主席,因為和她同在文學社,平時對她頗為關(guān)照。
他看了眼略顯冷清的攤位,“今天人不多?”
林溪吸了口牛奶,無奈道:“大家都跑去圍觀街舞社和動漫社的表演了,我們這兒自然就門可羅雀啦?!?/p>
“你啊,”周敘白輕笑,“既然閑著,幫我看看這篇新寫的短篇?總覺得結(jié)尾差了點意思。”
“好呀。”
林溪接過稿紙,低頭認真翻閱起來。秋日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落下小扇子般的陰影。她看得專注,時不時用指尖劃過句子,小聲斟酌著用詞。
周敘白看著她認真的側(cè)臉,眼神溫和。
高中時的林溪,總是安靜地待在角落,戴著厚厚的眼鏡,像一株不起含羞草。如今摘了眼鏡,露出了清秀白皙的臉龐,眉眼間也多了幾分自信和舒展,像是珍珠終于拂去了塵埃,漸漸散發(fā)出屬于自己的溫潤光澤。
“我覺得這里……”林溪抬起頭,正準備說出自己的意見。
忽然,一道黑影伴隨著驚呼聲從天而降!
下一秒,“哐當”一聲巨響!
林溪眼前的桌子被猛地砸中,桌上的宣傳冊、筆記本、還有那盒沒喝完的牛奶,瞬間被撞得飛起,又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一個黑色的籃球在散落的物品中彈跳了幾下,緩緩滾向一邊。
林溪和周敘白同時驚得站起,愕然地對視一眼,隨即望向籃球飛來的方向。
不遠處,幾個高大的男生正慢悠悠地走來。
為首那人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衛(wèi)衣,身材挺拔,額發(fā)微濕,似乎剛運動過。他雙手插在褲兜里,眉眼桀驁,嘴角勾著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秋日的陽光清晰地勾勒出他優(yōu)越的下頜線。
當看清那張魂牽夢縈又無比熟悉的臉時,林溪只覺得呼吸一窒,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幻覺嗎?還是沒睡醒?
陸硯琛……他什么時候從國外回來的?
陸硯琛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一片狼藉的攤位,目光在林溪和她身旁的周敘白身上停頓了一下,最終落在散落一地的稿紙和那盒潑灑了的牛奶上。
“喲,這不是林大學霸嗎?”他語調(diào)懶洋洋的,帶著點戲謔,“這么用功?這位是……?”
一瞬間,高三那些被調(diào)侃、被捉弄、以及最后那份石沉大海的告白信所帶來的酸澀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上林溪的心頭。
不行,絕不能再讓他看出任何端倪。
那次鼓足勇氣的告白已經(jīng)用盡了她所有的驕傲,她不能再在他面前露出半點狼狽。
這時,陸硯琛身邊一個朋友笑著起哄:“硯琛,你看你,一來就砸了人家的場子,還打擾人家小情侶探討文學?!?/p>
林溪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瞬間崩斷,只想著立刻撇清關(guān)系,掩蓋自己兵荒馬亂的心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沖動,順著那人的話就脫口而出:“對,這是我男朋友?!?/p>
話落,陸硯琛挑了下眉,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林溪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種探究和說不清道不明的玩味,拖長了語調(diào):
“男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