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那聲刺耳的剎車,是分割他們世界的斷點(diǎn)。
此前,他的世界是有聲的。
有她輕喚他名字時清泉般的回響,有風(fēng)吹樹葉的碎響,有他們并肩時,無聲勝有聲的默契流淌。
此后,他的世界被按下靜音鍵,也不愿再開口說話。
而她的世界,則被浸泡在了濃重得化不開的消毒水氣味里。
那氣味像一層絕望的薄膜,籠罩著呼吸,黏附著每一次心跳。
她幾乎跑遍了每一間診室,找遍了每一位穿著白大褂的、看似擁有神圣力量的人。
她一遍遍地哀求,話語從最初的急切,到后來的卑微,直至最后的沙啞。
“醫(yī)生,求求您,再想想辦法……”
“一定還有希望的,對不對?”
她得到的,是一次次無奈的搖頭,和一句句冷靜到近乎殘酷的醫(yī)學(xué)宣判。
那些曾經(jīng)代表著希望與權(quán)威的白大褂,此刻在她眼中,仿佛成了一道道無法逾越的白色圍墻,將她與他完好的世界徹底隔絕。
最終,所有的掙扎與乞求都沉寂下來。
她拖著仿佛被抽去骨血的疲憊身軀,緩緩走向他的病房。
她沒有立刻進(jìn)去,只是靜靜地停在門口,像一尊即將融化的雪人。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見他了。
他坐在一片慘白的病床上,側(cè)影對著她,安靜地望著窗外。
陽光落在他身上,卻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將他勾勒出一種琉璃般易碎的脆弱。
他那么安靜,靜得像一座沉入海底的孤島,靜得讓她心慌。
從前那個會用溫柔眼神追逐她一舉一動的他,此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玻璃罩子隔絕著,她看得見他,卻觸摸不到那個完整的靈魂。
一股洶涌的酸澀毫無預(yù)兆地沖上鼻腔,直抵眼眶。
她飛快地用手背抵住嘴,將那即將決堤的嗚咽死死堵在喉嚨深處。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的身影在水光中蕩漾、碎裂。
那一刻,無助感像藤蔓般勒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多想能替他承受這份寂靜的酷刑,多想能用自己的聲音,為他換回這個世界的萬千回響。
可她能做的,只是站在這里,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門外,獨(dú)自吞咽下這漫無邊際的酸楚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