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一點愛吧。
我這么祈求。
當然,我叫他老師,可不是因為我有什么把柄在他那里,只是叫的多了,老師和我也就默認了這么個曖昧稱呼。
老師老師,可我也不是在求學。老師,您為什么要我叫您老師。具體細節(jié)我也忘了,他那時在點印題紙,笑笑,幽幽開口說你以后自會知道。
以后又是多久?
老師最讓人琢磨不透的就是他的時間,他做事慢吞吞,像是個活了幾千年的妖怪,只顧著尋些得趣玩意兒,對于人世間是如何,他自是不管的。問他,你昨天去了哪里,吃了什么飯,干了什么,他就叼著草,抓抓腦袋說記不清了。
怎么記性如此之差。我不止一次這么吐槽。
嘿!一到這時,他便要乘著風來打我。
好在他老人家似是真的活了太久,跑幾步就氣喘吁吁停下來。
老師的身體素質(zhì)一向很差,他有幾次還問我要不要鍛煉一下,我回要,不然您就要提前過上老年生活了,他悻悻地笑兩聲,此后再沒提這事,大抵是不想了。
有一年秋天,他穿著單薄的風衣站在楓樹底下,雙手插著兜,膚色凍的慘白慘白,只有鼻子紅彤彤地扇扇??匆娢疫^來,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您在看什么。我這么問,他說不知道。那您剛才是在發(fā)呆嗎。應該吧。
行吧。老師就是這一點讓我不喜歡,看起來自由灑脫,心里在想什么卻怎么也不肯說,只想著囫圇掩過去。話雖如此,我也不敢問,怕追究得深了,他便會逃開,躲到一個我找也找不到的地方。人生說長也不長,只要任何一個人有心,彼此也不會再見面。
我第一次見老師是在秋天,他在有些偏僻的公園長椅上逗弄著幾只野貓,眉眼彎彎,勾起的唇顏色有些淡。修長的手指穿插在毛發(fā)里,貓舒服地發(fā)出呼嚕聲。
我蹲下身去,問:它們看起來很親你,你經(jīng)常來這里喂貓嗎?
不是太經(jīng)常,這是第二次。
他倒也自來熟,很快和我攀談起來。只是聊了沒幾句,他便起身,拍拍膝蓋。
對了,你叫什么?
他像是才想起來,狡黠的眸子瞇了瞇,狐貍似的看著我。
池野。
是嗎。那再見。池野。
再見。
他看起來生性淡薄,所以再見這一詞,我當時覺得是不可思議的,便也沒多心去想要怎么準備下一次見面。
我本身是一個對四季流逝無感的人,只是老師的每次出現(xiàn),似乎都伴隨著秋天的落寞,寒瑟瑟的,又帶有余溫。于是乎,我愛屋及烏,期待著秋天的到來。
老師對穿衣沒什么講究,天冷了,也只是胡亂套上件單薄的大衣出門。
您這樣會得老寒腿的。
哎!才不會呢。
他拉長了聲音抱怨。雖然嘴上這么倔,但后來,他也有意無意地套上幾件厚衣服,只是每次都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了去。我只好擔起為他成為老爺爺后不會滿身傷寒病的可怕未來幫他圍圍巾。哪怕他不止一次揶揄道小葉子真是老成。
聽懂了嗎?要這樣系再穿過來,這樣才不會松開。老師,您在聽嗎?老師——
有時候我真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每次這樣認真地教他,他便會敷衍地應幾聲,眼睛卻不知道在看哪里。
氣的我給他打了一個死結(jié),好像這樣就能把他勒的像泥鰍一樣長長記性。至于后面他有沒有成功解下來,那就是后話了。
夏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轟轟烈烈的下了場暴雨,我沒帶傘,只好頂著書包一個勁的向前沖,偶爾踩到幾個水坑把鞋襪沾濕。跑到一個商店門口,抖了抖身上的水。旁邊還有一個人跟我一樣,被淋得像落湯雞,抬眼去看,是老師。
他平時柔軟的黑發(fā)濕答答的貼在臉側(cè),發(fā)絲蜿蜒在干凈的額頭上,眼睛在黑夜里發(fā)著光。
哎呀這么巧啊小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