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透過結(jié)了薄冰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林深正趴在暖氣片上打盹,忽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吵醒,睜眼就看見江翊蹲在客廳中央,手里舉著個放大鏡,對著地板上的一道劃痕研究得起勁。
“又在折騰你那寶貝地板?”林深揉著眼睛坐起來,毛毯滑到腰間。這地板是他們搬進來時特意找老木匠鋪的,用的是江翊老家拆下來的舊松木,帶著些歲月磨出的溫潤光澤,只是難免有些舊傷。
江翊頭也沒抬:“你看這道痕,像不像咱們第一次去山里寫生時,你摔在石頭上劃的那道口子?”他用手指順著劃痕比劃,“當時你還嘴硬說不疼,結(jié)果晚上偷偷抹眼淚。”
林深臉一熱,丟過去一個抱枕:“胡說八道!那是被蚊子咬的!”話雖如此,嘴角卻忍不住上揚。那年他確實摔了一跤,江翊背著他走了三里山路,回到民宿時后背都被汗?jié)裢噶?,卻還笑著說“你這小身板還沒我畫架沉”。
江翊接住抱枕抱在懷里,忽然起身往書房跑,沒多久拿著個小木盒回來,打開一看,里面全是些零碎物件:褪色的楓葉標本、斷了弦的尤克里里、缺了角的陶瓷小貓……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卻被擦拭得干干凈凈。
“你看這個?!苯茨闷鹨幻朵P跡斑斑的回形針,“這是你第一次給我改設(shè)計稿時,夾在紙頁上的,當時你說‘這里的弧度太硬,得像溪水繞石頭那樣才好看’?!彼帜闷鹨活w彈珠,“這個是安安掉在咱們門口的,你追了三條街還給她,回來喘得像頭牛?!?/p>
林深看著那些物件,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燙。這些他早就忘了的小事,江翊居然都收著。他伸手從盒子底下摸出一張泛黃的便利貼,上面是江翊歪歪扭扭的字:“深說喜歡巷口的糖畫,明天早起去排隊?!蹦鞘撬麄儎傇谝黄饡r,他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江翊記了這么久。
“傻不傻啊,這些破爛留著干嘛?!绷稚畹穆曇粲悬c哽咽。
江翊把便利貼搶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認真地說:“才不是破爛,這是咱們過日子的證據(jù)?!彼鋈焕鹆稚畹氖?,把一枚磨得光滑的鵝卵石塞進他掌心,“這個是上次去海邊撿的,你說像我畫的月亮,我就揣回來了。”
窗外的陽光漸漸暖起來,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林深低頭看著掌心的鵝卵石,又看了看江翊眼里的光,忽然明白,所謂的長久,不過是有人把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當成寶貝一樣收著,在往后的日子里,一點點拼湊成名為“我們”的故事。
“對了,”江翊忽然想起什么,“樓下張奶奶送了罐她自己腌的臘八蒜,晚上就著餃子吃?”
林深笑著點頭:“好啊,再溫壺黃酒?!?/p>
木盒被輕輕放在書架頂層,陽光透過玻璃門,在那些零碎物件上鍍上一層金邊。日子還長,以后會有更多小東西被放進盒子里,或許是孩子掉的乳牙,或許是旅行帶回的車票,或許只是一片順手撿起的銀杏葉——都是生活寫給他們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