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在暴雨中摔了第七次后，終于撐著滑板停在“追風(fēng)”俱樂部的屋檐下。雨水順著她濕透的額發(fā)滴進眼里，模糊了視線里那個靠在門邊的身影——黑色沖鋒衣拉鏈拉到頂，鴨舌帽壓得很低，只露出一截線條干凈的下頜。

“新來的？”男人的聲音裹著雨氣，落在潮濕的空氣里。

蘇晚抹了把臉，把歪掉的護膝重新綁緊：“嗯，想找顧教官學(xué)碗池?！彼齺碇安檫^，這家藏在老工業(yè)園區(qū)里的滑板俱樂部，有位傳說中的教官顧硯，能把最難的空中轉(zhuǎn)體動作教得像走路一樣簡單，就是脾氣出了名的冷。

男人沒說話，只是側(cè)身讓開位置。俱樂部里暖黃的燈光漏出來，蘇晚才看清他手里握著塊磨損嚴(yán)重的滑板，板面上畫著褪色的向日葵，邊緣還有明顯的磕碰痕跡。

接下來的兩周，蘇晚成了俱樂部的?？?。顧硯教得極有耐心，會彎腰幫她調(diào)整腳位，會用手機拍下她的動作反復(fù)拆解，唯獨從不多說一句無關(guān)的話。蘇晚偶爾會問起他板面上的向日葵，他總是轉(zhuǎn)移話題，要么說“舊物而已”，要么干脆沉默。

這天練到暮色四合，蘇晚揉著酸痛的腳踝坐在休息區(qū)，看著顧硯在碗池里做了個漂亮的豚跳。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滑板劃過地面的聲音和遠處的蟬鳴混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顧教官，”蘇晚突然開口，“你是不是以前拿過比賽冠軍？我看網(wǎng)上說，三年前有個叫‘硯’的滑手，拿了全國聯(lián)賽的碗池項目冠軍后就退役了。”

顧硯的動作頓了一下，落地時濺起細小的灰塵。他摘了鴨舌帽，露出額前一道淺淺的疤痕：“不是我。”說完，他拿起外套，“今天就到這，明天別遲到?！?/p>

蘇晚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心里疑竇叢生。她見過那張冠軍照片，照片里的人側(cè)臉線條和顧硯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眉骨處那顆小小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幾天后的周末，蘇晚被閨蜜拉去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宴會廳里水晶燈璀璨，衣香鬢影，和她常待的滑板俱樂部像是兩個世界。當(dāng)主持人念出“接下來拍賣的是著名青年畫家‘晚硯’的作品《向陽而生》”時，蘇晚猛地抬頭。

展臺上的油畫里，一片向日葵花田沐浴在晨光里，筆觸熱烈又細膩，和顧硯滑板上的圖案有著驚人的相似。更讓她震驚的是，當(dāng)拍賣師報出底價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后排傳來：“五十萬?！?/p>

蘇晚回頭，看到顧硯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褪去了往日的運動感，多了幾分清貴。他身邊跟著位西裝革履的助理，正低聲和他說著什么。

“顧教官？”蘇晚下意識地喊出聲。

顧硯轉(zhuǎn)頭看來，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fù)平靜：“你也在這？”

“你……你是‘晚硯’？”蘇晚指著展臺，聲音都有些發(fā)顫。她之前在藝術(shù)雜志上見過“晚硯”的專訪，記者說這位畫家神秘低調(diào)，從未公開露面，只知道作品常以向日葵為主題，每次拍賣都能拍出高價。

顧硯沒直接回答，只是朝她走過來：“先看拍賣吧，結(jié)束后再說?！?/p>

那場拍賣，顧硯最終以八十萬拍下了自己的畫。蘇晚跟在他身后走出宴會廳，看著他把畫交給助理，叮囑道：“送到城西的福利院，讓孩子們掛在活動室?！?/p>

“你經(jīng)常捐畫？”蘇晚忍不住問。

“嗯，”顧硯點頭，“福利院是我以前待過的地方，院長喜歡向日葵?！彼K于說起滑板上的圖案，“小時候院長教我畫畫，說向日葵跟著太陽轉(zhuǎn)，再難的日子也能熬過去。后來學(xué)滑板，就把圖案畫在了板上?！?/p>

蘇晚這才明白，那些看似冷漠的背后，藏著怎樣的溫柔。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摔得膝蓋流血時，顧硯默默遞來的創(chuàng)可貼；想起她練到放棄時，他說“再試一次，我陪著你”；想起他板面上那朵褪色的向日葵，原來承載著這么多故事。

“那三年前的全國聯(lián)賽冠軍……”

“是我，”顧硯這次沒有否認(rèn)，“后來訓(xùn)練時摔斷了腿，醫(yī)生說可能再也不能做高難度動作，就退役了?！彼噶酥割~前的疤痕，“這也是那時候留下的?！?/p>

蘇晚看著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她一直以為顧硯只是個普通的滑板教官，卻沒想到他不僅是曾經(jīng)的滑板冠軍，還是神秘的青年畫家。

“為什么不告訴別人？”

“沒什么好說的，”顧硯笑了笑，這是蘇晚第一次見他笑，眉眼彎彎的，像融化的冰雪，“現(xiàn)在這樣挺好，教喜歡滑板的人，畫想畫的畫。”

那天之后，蘇晚和顧硯的關(guān)系近了許多。她會在練完滑板后，陪顧硯去畫室看他畫畫；顧硯也會在蘇晚加班晚了的時候，開車去她公司樓下等她。蘇晚從未問過顧硯還有沒有其他身份，她覺得，只要能和他一起看晚霞落在碗池上，一起在畫室里聞著松節(jié)油的味道，就足夠了。

直到那天，蘇晚去醫(yī)院給生病的外婆送東西，路過特護病房時，聽到護士們在議論：“聽說了嗎？顧醫(yī)生今天又成功做了一臺心臟搭橋手術(shù)，他可是咱們醫(yī)院最難請的專家?！?/p>

“是啊，顧醫(yī)生又厲害又低調(diào)，聽說他還兼職在大學(xué)里教醫(yī)學(xué)課程呢！”

蘇晚心里一動，快步走到護士站，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們說的顧醫(yī)生，叫什么名字？”

“顧硯啊，”護士笑著回答，“你找他有事嗎？他剛下手術(shù)臺，可能在休息室?！?/p>

蘇晚愣在原地，腦海里閃過顧硯幫她處理傷口時熟練的手法，閃過他偶爾接電話時說的“手術(shù)很成功”，閃過他書房里那些厚厚的醫(yī)學(xué)書籍。原來，他不僅是滑板教官、青年畫家、前滑板冠軍，還是一位心臟外科醫(yī)生。

她轉(zhuǎn)身往休息室走，心里又驚又喜。走到門口時，看到顧硯穿著白大褂，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溫柔得不像話。

蘇晚輕輕推開門，顧硯睜開眼，看到她時有些驚訝：“你怎么在這？”

“顧醫(yī)生，”蘇晚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眼里滿是笑意，“你還有多少秘密沒告訴我？”

顧硯看著她，無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她面前：“被你發(fā)現(xiàn)了。其實還有一件事，”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里面躺著一枚戒指，“我還想做你的男朋友，你愿意嗎？”

蘇晚看著他認(rèn)真的眼神，用力點頭，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想起第一次在暴雨中見到他的樣子，想起他教她滑板時的耐心，想起他畫筆下的向日葵，想起他穿著白大褂救死扶傷的模樣。原來，她喜歡的這個人，就像藏在云層后的太陽，有著無數(shù)耀眼的光芒，卻愿意為她露出最溫柔的一面。

顧硯輕輕擦掉她的眼淚，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以后，我的秘密都會告訴你?！?/p>

蘇晚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充滿了溫暖。她知道，顧硯或許還有更多她不知道的身份，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今往后，他們會一起走過每一個清晨和黃昏，一起經(jīng)歷所有的驚喜和溫暖，就像向日葵永遠跟著太陽，永遠向著光的方向。

而在不遠處的走廊盡頭，顧硯的助理拿著一份文件站在那里，文件上寫著“顧氏醫(yī)療集團繼承人任職通知”——這是顧硯最后一個沒說出口的秘密，也是他準(zhǔn)備在合適的時候，給蘇晚的又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