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間的回聲

周一早上八點半，林薇站在“創(chuàng)科未來”寫字樓23層的電梯口，第三次確認了手機上的入職信息。

“部門：市場部；崗位：新媒體運營；工位：2308-3?！?/p>

電梯門打開，一股混合著咖啡香和打印機墨粉味的空氣涌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里的帆布包——里面裝著她精心準備的筆記本、簡歷復(fù)印件，還有一支刻著“加油”字樣的鋼筆。這是她畢業(yè)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也是她擠過300份簡歷、熬過3輪面試才換來的機會。

市場部的辦公區(qū)像一個巨大的蜂巢，密密麻麻的格子間延伸到視線盡頭。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同事間的低聲交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特有的、讓人神經(jīng)緊繃的“職場白噪音”。林薇沿著工位編號往前走，心里默默祈禱著新同事能好相處一些。

“請問，2308-3是這里嗎？”她在一個靠窗的工位前停下，小聲問旁邊正在對著電腦皺眉的女生。

女生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但略顯疲憊的臉。她看了看林薇胸前的新人名牌，又指了指對面空著的工位，聲音有點沙啞：“對，就是那兒。我叫蘇曼，是你的帶教老師。”

林薇連忙道謝，放下帆布包開始整理工位。桌面還算干凈，只是角落里積了一層薄薄的灰，顯示器下方壓著一張泛黃的便簽，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記得關(guān)加濕器，別讓總監(jiān)看見?！?/p>

“先跟我來一趟總監(jiān)辦公室。”蘇曼站起身，順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發(fā)，“總監(jiān)今天早上特意問起你了?！?/p>

林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跟著蘇曼穿過幾排工位，來到最里面一間掛著“市場總監(jiān)”牌子的辦公室前。蘇曼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硪粋€沉穩(wěn)的男聲：“進?！?/p>

辦公室里的裝修很簡潔，一張巨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后，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讓他看起來既專業(yè)又有點嚴肅——這就是市場總監(jiān)張誠。

“張總，這是新來的新媒體運營林薇?！碧K曼介紹道。

張誠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林薇身上停留了幾秒，語氣平淡：“坐。歡迎加入市場部。我們部門節(jié)奏很快，希望你能盡快適應(yīng)?！彼D了頓，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林薇，“這是最近三個月的新媒體數(shù)據(jù)報告，你先回去熟悉一下。明天早上九點，我要看到你對‘秋季新品推廣’的初步方案，不用太復(fù)雜，突出核心亮點就行?！?/p>

林薇接過文件，指尖有點發(fā)涼。她原本以為新人入職會有幾天適應(yīng)期，沒想到第一天就要交方案。但她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好的張總，我一定準時交?！?/p>

走出總監(jiān)辦公室，林薇長舒了一口氣。蘇曼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絲同情：“別緊張，張總一直這樣，對誰都嚴格。不過他看人很準，只要你肯努力，他還是很愿意給機會的?！?/p>

回到工位，林薇打開那份數(shù)據(jù)報告，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和圖表讓她瞬間頭大。她正對著報告發(fā)愁，旁邊工位的男生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壓低聲音問：“

新人？我叫李哲，負責內(nèi)容策劃?！彼噶酥柑K曼的方向，“蘇曼姐人很好，就是最近手頭事太多，有點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別客氣?！?/p>

林薇心里一暖，連忙道謝。李哲笑了笑，又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工作了。

接下來的一上午，林薇都在埋頭研究數(shù)據(jù)報告。她發(fā)現(xiàn)公司的新媒體賬號雖然粉絲不少，但互動率很低，尤其是短視頻平臺，內(nèi)容同質(zhì)化嚴重，最近幾條視頻的播放量都慘不忍睹。

中午吃飯的時候，蘇曼帶著林薇去了公司樓下的食堂。食堂里人很多，她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蘇曼扒了兩口飯，突然說：“其實，你這個工位的前主人，是上個月剛走的?！?/p>

林薇愣了一下：“是嗎？她為什么走呀？”

“壓力太大了?！碧K曼的聲音低了下去，“之前秋季新品推廣的預(yù)熱方案，她做了三版都沒通過張總的審核，最后直接提交了辭職報告?！彼ь^看了看林薇，“所以張總才這么急著要你的方案，他對這個項目很重視?！?/p>

林薇的心沉了一下。她看著餐盤里的飯菜，突然沒了胃口。

下午，林薇嘗試著構(gòu)思方案。她結(jié)合數(shù)據(jù)報告里的問題，想了幾個短視頻創(chuàng)意，還沒來得及細化，就被蘇曼叫去幫忙整理秋季新品的資料。等她忙完回到工位，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半，同事們陸續(xù)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李哲路過她的工位，看到她還在對著電腦發(fā)呆，便問：“還沒搞定方案？”

林薇搖了搖頭，有點沮喪：“

思路不太清晰?！?/p>

“我這兒有幾個之前做的創(chuàng)意大綱，你可以參考一下，別跟別人說啊?！崩钫軓某閷侠锬贸鲆粋€U盤遞給她，“張總喜歡有網(wǎng)感、能落地的方案，別搞太花哨的?！?/p>

林薇接過U盤，心里充滿了感激：“太謝謝你了，李哲！”

“沒事，都是從新人過來的?！崩钫苄α诵?，“

早點下班吧，熬夜也想不出好點子，明天早上說不定靈感就來了?！?/p>

林薇點了點頭，但她并沒有立刻走。她在工位上待到了晚上八點，把李哲給的創(chuàng)意大綱仔細研究了一遍，又結(jié)合自己的想法，終于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框架。

回到家，林薇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坐在電腦前完善方案。她反復(fù)修改著文案和創(chuàng)意細節(jié)，直到凌晨一點，才終于把方案定稿?？粗娔X屏幕上的“秋季新品推廣初步方案”，她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心里既緊張又期待。

第二天早上九點，林薇準時把方案發(fā)到了張誠的郵箱。她坐在工位上，心里七上八下的，連工作都有點心不在焉。

十一點的時候，張誠的辦公室門開了。他拿著平板電腦走了出來，徑直走到林薇的工位前。林薇連忙站起身，心跳得飛快。

“方案我看了。”張誠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整體框架還不錯，有幾個創(chuàng)意點也挺有想法?！?/p>

林薇剛想松一口氣，就聽到張誠接著說：“但是，太保守了。我要的不是‘還不錯’，是‘眼前一亮’。你再改一版，下午三點前給我。”

說完，張誠轉(zhuǎn)身回了辦公室。

林薇僵在原地，心里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她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方案，突然覺得很委屈。她熬夜熬到凌晨，換來的卻是“太保守”的評價。

“別往心里去?！碧K曼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熱咖啡，“張總對方案要求一向很高，我當初做的第一版方案，被他打回來改了五次才通過。”

林薇接過咖啡，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稍微緩解了她心里的失落?！拔抑?，”她咬了咬嘴唇，“

我再改改。”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林薇幾乎是連軸轉(zhuǎn)。她推翻了原來的方案框架，重新構(gòu)思創(chuàng)意，又找李哲請教了幾個關(guān)于短視頻拍攝的問題。李哲很耐心地給她提了很多建議，還幫她修改了文案里的一些細節(jié)。

下午兩點五十，林薇終于把修改后的方案發(fā)了出去。這一次，她沒有像早上那樣坐立不安，而是平靜地坐在工位上，等待著張誠的回復(fù)。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

三點十五分，張誠的辦公室門再次打開。他走到林薇面前，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這次的方案，我很滿意。林薇，你很有潛力?！?/p>

林薇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她用力點了點頭：“謝謝張總！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嗯?！睆堈\點了點頭，“這個方案就交給你負責執(zhí)行。蘇曼會配合你的工作，有什么問題隨時找我?！?/p>

“好的！”

張誠走后，蘇曼和李哲都過來向林薇表示祝賀。蘇曼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說你可以吧！好好干，這個項目要是能做好，對你以后的晉升很有幫助?！?/p>

李哲也笑著說：“

恭喜恭喜！晚上我請客，慶祝你方案通過！”

林薇看著眼前的同事，心里充滿了溫暖。她知道，自己的職場之路才剛剛開始，未來肯定還會遇到更多的挑戰(zhàn)，但她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堅持下去。

晚上，林薇、蘇曼和李哲一起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餐館。他們點了幾個菜，開了一瓶啤酒，聊起了工作和生活。林薇發(fā)現(xiàn)，蘇曼雖然平時看起來有點嚴肅，但其實很健談；李哲則是個典型的“段子手”，

總能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吃飯的時候，蘇曼突然說：“對了，林薇，下周我們部門要新來一個副總監(jiān)，聽說以前是在大廠做市場的，很厲害。你到時候多注意點，別出錯?！?/p>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

副總監(jiān)？那張總的位置……”

“

放心吧，張總還是總監(jiān)?！碧K曼笑了笑，“

公司是為了加強市場部的力量，才特意挖來的。聽說這位副總監(jiān)要求特別嚴格，你到時候

可得小心點?！?/p>

林薇點了點頭，把這件事記在了心里。她知道，職場上的人際關(guān)系和權(quán)力變動，往往比工作本身更復(fù)雜。

吃完飯，李哲送林薇回家。路上，李哲突然說：“林薇，我知道你剛?cè)肼殘?，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以后有什么難處，隨時可以找我?！彼D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別像我一樣，在這個崗位上混了三年，還是個小策劃。”

林薇看著李哲的側(cè)臉，路燈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她能感覺到李哲語氣里的無奈和不甘。“

你很優(yōu)秀啊，”林薇認真地說，“

只是還沒遇到合適的機會而已?！?/p>

李哲笑了笑，沒再說話。

回到家，林薇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她回想著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心里感慨萬千。從一開始的緊張不安，到方案通過后的喜悅，再到對未來的期待和擔憂，她感覺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

她打開手機，看著李哲發(fā)來的“早點休息，明天加油”的消息，笑了笑，回復(fù)道：“

好的，你也早點休息。謝謝你今天的幫忙?！?/p>

放下手機，林薇閉上眼睛。她知道，明天等待她的，將是更加忙碌和挑戰(zhàn)的一天，但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她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就一定能在這個格子間里，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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