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煙雨江南客
江南的雨,總是帶著一股化不開的纏綿,如絲如縷,將整個姑蘇城籠在一片朦朧的水汽里。
宋煙雨就是在這樣一個雨天,踏上了江南的土地。她是從京城來的,父親是京城里不大不小的一個官員,因著一樁差事,被派到這江南富庶地來歷練,她便也隨著父親,千里迢迢,從那紅墻黃瓦的京華,來到了這小橋流水的姑蘇。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濺起細(xì)碎的水花。宋煙雨掀開車簾一角,好奇地打量著窗外。與京城的大氣磅礴不同,這里的建筑是婉約的,白墻黛瓦,飛檐翹角,偶有一枝紅杏探出墻來,在雨幕中暈染開一抹嬌俏的紅??諝饫飶浡鴿駶櫟牟菽鞠愫碗[約的桂花香,讓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京城姑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小姐,前面就是咱們在姑蘇的宅院了。”車夫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
宋煙雨放下車簾,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淺碧色襦裙。她知道,從踏入這座宅院開始,她的江南生活,便正式拉開了序幕。
然而,這份新鮮與好奇,很快就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悶所取代。父親忙于公務(wù),常常是早出晚歸,偌大的宅院里,只有她和幾個仆婦丫鬟相伴。她雖出身官宦之家,卻并非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在京城時,她也常跟著父親的同僚家眷,去郊外踏青,去戲園聽曲,日子雖稱不上肆意,卻也自在。可到了這江南,語言略有不同,風(fēng)俗也有差異,她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這日,又是一個陰雨連綿的午后。宋煙雨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看著雨珠順著窗欞滑落,在窗臺上砸出小小的水花。她拿起一本詩詞集,卻怎么也看不進(jìn)去,心思早已飛到了窗外那片煙雨朦朧的世界里。
“小姐,門外有位公子求見,說是……說是京城里來的故人?!币粋€小丫鬟匆匆跑進(jìn)來,語氣里帶著幾分猶豫。
宋煙雨一愣,京城里的故人?她在江南并無什么舊識。帶著滿心的疑惑,她來到前廳。
只見廳中站著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間似乎帶著一絲風(fēng)塵仆仆的疲憊。他見宋煙雨出來,先是一怔,隨即拱手行禮,聲音帶著幾分北方口音,卻又隱隱透著江南的溫潤:“在下燕烈,敢問可是宋煙雨宋小姐?”
宋煙雨仔細(xì)打量著他,覺得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見過?!罢切∨?,不知公子是……”
燕烈笑了笑,那笑容如雨后初晴的陽光,驅(qū)散了些許廳中的沉悶:“宋小姐不記得我了也正常。家父曾在京中與令尊有過數(shù)面之緣,晚輩此次是奉家父之命,前來姑蘇辦事,聽聞宋大人也在此地,便想著過來拜會一下,不想竟先見到了宋小姐?!?/p>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宋煙雨隱約想起,父親似乎提過,有一位姓燕的將軍,是鎮(zhèn)守邊疆的悍將,性格豪爽,與父親雖不算深交,卻也有幾分惺惺相惜。原來眼前這位,竟是那位燕將軍的公子。
“原來是燕公子,失敬失敬?!彼螣熡赀B忙回禮,“家父今日公務(wù)繁忙,怕是要晚些回來。燕公子不如在此用些茶點,稍作等候?”
“那就叨擾宋小姐了?!?/p>
于是,兩個來自京城的年輕人,在這江南的煙雨宅院里,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交談。燕烈見識廣博,談吐風(fēng)趣,他跟宋煙雨講京城的趣聞,講邊疆的風(fēng)土人情,講他一路南下時的見聞。宋煙雨則跟他講江南的景致,講她初來乍到的感受。不知不覺間,窗外的雨停了,夕陽的余暉透過云層,灑在庭院的芭蕉葉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父親回來時,見到燕烈,果然十分驚喜。故人之子遠(yuǎn)道而來,自然要設(shè)宴款待。席間,酒過三巡,燕將軍的豪邁似乎也遺傳給了燕烈,他舉杯暢飲,言談之間,更顯爽朗。宋煙雨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們談?wù)摷覈笫?,談?wù)摻系睦糁蚊裆?,偶爾被燕烈投來的目光撞上,便會微微紅了臉,低下頭去。
那一夜,宋煙雨躺在床上,腦海里卻總是浮現(xiàn)出燕烈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談吐,甚至他說話時微微揚(yáng)起的眉毛,都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想,這江南的日子,或許不會像她想象中那么沉悶了。
第二章 京華將軍與江南女兒
自那次見面后,燕烈便成了宋府的常客。
他似乎對江南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有時,他會陪著宋煙雨在姑蘇城里閑逛。他們一起走過平江路的青石板,看船夫搖著櫓在水道里穿梭,聽路邊評彈藝人咿咿呀呀地唱著才子佳人的故事。宋煙雨會指著街邊的糖畫攤,眼睛亮晶晶地跟他介紹:“這是糖畫,用糖做的,有各種樣子,可好看了。”燕烈便會笑著掏錢,讓師傅做一個兔子形狀的,遞給她。
有時,他會帶著她去郊外。江南的郊外,是另一番景象。大片的稻田在風(fēng)中起伏,像一片綠色的海洋。他們會在河邊的柳樹下散步,看水鳥掠過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燕烈會跟她講他在軍營里的生活,講他如何騎馬射箭,如何與將士們同甘共苦。宋煙雨則會依偎在柳樹下,聽他講那些充滿熱血與豪情的故事,眼神里充滿了向往。
“燕烈哥哥,你說,邊疆的風(fēng)光,是不是很壯美?”有一次,宋煙雨忍不住問道。
燕烈望向遠(yuǎn)方,眼神變得深邃:“是啊,那里的天很藍(lán),草原一望無際,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只是,也充滿了危險,有匈奴的鐵騎,有漫天的風(fēng)沙?!?/p>
“那你怕嗎?”
燕烈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笑了:“起初也怕過,但后來,想著身后是家國,是百姓,便也不怕了?!?/p>
宋煙雨的心,莫名地被觸動了。眼前的這個男子,有著京華將門的熱血,卻也有著江南山水浸潤出的溫柔。他不像京城里那些紈绔子弟,只知風(fēng)花雪月,他有他的擔(dān)當(dāng),他的理想。
而燕烈,也漸漸被宋煙雨所吸引。她不像京城里的女子,或驕縱,或刻板,她有著江南女兒的溫婉細(xì)膩,卻又不失京城女子的落落大方。她善良、聰慧,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眼睛里總是閃爍著純凈的光芒。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也被江南的煙雨染上了一層柔和的色彩。
他們的感情,在這江南的日日夜夜里,悄然滋生,如同院角那株無人問津的蘭花,默默綻放,散發(fā)著清幽的香氣。
然而,這份美好,卻并非毫無波瀾。
宋煙雨的父親,在得知燕烈的來意后,心中便有了考量。燕家是將門,宋家是文官,雖說在京中也算有些交情,但門當(dāng)戶對之說,在這個時代,總是繞不開的話題。更何況,燕烈此次來江南,是有公務(wù)在身的。
“煙雨,”一日,父親將宋煙雨叫到書房,語重心長地說,“燕烈是個好孩子,只是……他終究是要回京城,回邊疆的。我們宋家,在江南,你……”
宋煙雨明白父親的意思,她低下頭,輕聲道:“女兒明白?!?/p>
可明白歸明白,心里的那份情愫,卻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與此同時,燕烈也感受到了來自現(xiàn)實的壓力。他的父親,那位鐵骨錚錚的燕將軍,對他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在江南的歷練中,做出一番成績,將來在軍中有更好的發(fā)展。他不能因為兒女情長,而耽誤了正事。
于是,兩人之間,便有了一種微妙的疏離。見面的次數(shù)少了,說話也變得客氣起來??諝庵校路饛浡环N無聲的掙扎。
宋煙雨開始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女紅和讀書上。她繡了一幅江南山水圖,針腳細(xì)密,意境悠遠(yuǎn)。她讀了更多的詩詞,試圖在文字里尋找慰藉??擅慨?dāng)夜深人靜,燕烈的身影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燕烈則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公務(wù)中。他走訪江南的軍營,查看防務(wù),與地方官員商議剿匪事宜。江南的匪患,一直是朝廷的一塊心病,他立志要將其徹底肅清。他變得更加忙碌,也更加沉默。只有在偶爾路過宋府門口時,他才會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望向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眼神復(fù)雜。
第三章 家國情仇與兒女情長
江南的匪患,比燕烈想象的還要棘手。這些匪徒占山為王,熟悉地形,且消息靈通,官兵幾次圍剿,都被他們巧妙地避開了,甚至還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燕烈心急如焚。他知道,若不能盡快解決匪患,不僅對不起朝廷的信任,對不起父親的期望,更對不起這一方百姓。他開始改變策略,不再盲目圍剿,而是派人深入打探,試圖找到匪徒的老巢和他們的活動規(guī)律。
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有線索表明,這些匪徒的背后,似乎有地方豪強(qiáng)的支持。而其中牽扯到的一個家族,恰好與宋煙雨的父親有些往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燕烈陷入了兩難。一邊是他要打擊的匪患和可能存在的黑惡勢力,另一邊是他心中在意的女子的家族。他不知道宋大人是否牽涉其中,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宋煙雨開口。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眉宇間的憂慮也越來越深。
宋煙雨察覺到了燕烈的變化。她看到他時常眉頭緊鎖,看到他夜里書房的燈亮到很晚。她很想問問他發(fā)生了什么,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只能默默地為他準(zhǔn)備他喜歡喝的龍井,在他來訪時,安靜地陪在一旁。
終于,在一個月夜,燕烈鼓起勇氣,找到了宋煙雨。
“煙雨,”他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掙扎,“我……我查到一些關(guān)于江南匪患的線索,可能……可能會牽涉到一些人,包括……包括令尊的一些朋友。”
宋煙雨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看著燕烈,聲音有些顫抖:“燕烈哥哥,你是說……我父親他……”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燕烈連忙解釋,“我只是懷疑,令尊可能并不知情,只是被蒙在鼓里。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
宋煙雨沉默了。她了解自己的父親,他是個清官,斷不會與匪類勾結(jié)。但那些所謂的“朋友”,她就不得而知了。她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卻異常堅定:“燕烈哥哥,公事公辦。如果你查到了什么,盡管去做。我相信我父親是清白的,也相信你會查明真相。”
她的信任,像一股暖流,注入了燕烈的心中。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煙雨,謝謝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p>
有了宋煙雨的支持,燕烈更加堅定了決心。他一方面繼續(xù)暗中調(diào)查,收集證據(jù);另一方面,他向宋大人坦誠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并請求宋大人的協(xié)助。
宋大人得知此事后,也是又驚又怒。他立刻表示,愿意全力配合燕烈的調(diào)查,絕不容許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為非作歹。
在宋大人的暗中協(xié)助和燕烈的周密部署下,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悄然張開。他們利用匪徒與地方豪強(qiáng)的一次交易,設(shè)下埋伏,將前來接頭的匪徒一網(wǎng)打盡,并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們的老巢。
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爆發(fā)了。燕烈身先士卒,帶領(lǐng)官兵沖入匪巢。他的武藝本就高強(qiáng),加上這些日子的壓抑與決心,更是勇猛無比。刀光劍影中,他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將匪首及其核心成員制服。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江南的天空仿佛都晴朗了許多。百姓們奔走相告,對燕烈贊不絕口。
然而,勝利的喜悅還未完全散去,一個沉重的消息傳來——在戰(zhàn)斗中,為了掩護(hù)燕烈,宋大人的一位心腹下屬不幸犧牲了。而更讓宋煙雨悲痛的是,那位下屬,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如同親人一般。
宋煙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默默流淚。燕烈得知后,滿心愧疚與心疼。他來到宋煙雨的房門外,靜靜地站了很久。他想進(jìn)去安慰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最終,他還是敲響了房門。
“煙雨,”他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歉意,“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連累了宋府。”
宋煙雨打開門,眼睛紅腫,卻還是對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無盡的疲憊與苦澀:“不怪你,燕烈哥哥。這是公事,也是為了江南的百姓。只是……只是心里難受?!?/p>
燕烈走上前,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后,有我在?!?/p>
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宋煙雨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積壓了許久的委屈、擔(dān)憂、悲痛,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這次事件,讓他們之間的感情,經(jīng)歷了一次嚴(yán)峻的考驗,卻也因此變得更加深厚。他們明白了,在國與家、公與私之間,他們需要做出選擇,也需要彼此的支持與信任。
第四章 離人歸期未有期
匪患肅清,燕烈的任務(wù)也算圓滿完成。他在江南的日子,也進(jìn)入了倒計時。
離別的氣氛,開始在宋府彌漫。
宋煙雨開始為燕烈收拾行裝。她把自己親手繡的那個兔子糖畫(早已干透,卻被她小心地保存著)放進(jìn)他的行囊,又塞進(jìn)了幾包他喜歡的江南茶點。她為他整理衣物,疊得整整齊齊,每一個動作都輕柔無比,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他離去的腳步。
燕烈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如刀割。他多想留下來,陪在她身邊,看江南的煙雨,聽評彈的小調(diào)??伤茄嗉业膬鹤?,是朝廷的武將,他的戰(zhàn)場在邊疆,他的責(zé)任在京城。
“煙雨,”他從身后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等我,等我回了京城,處理完軍務(wù),我就……”
宋煙雨轉(zhuǎn)過身,捂住他的嘴,搖了搖頭,眼中含著淚,卻帶著微笑:“燕烈哥哥,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難處。你安心回去,好好報效國家,照顧好自己。我會在江南等你。”
她的懂事,讓燕烈更加心疼。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盁熡?,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
離別的那天,天又下起了雨,仿佛在為這對有情人的分離而哭泣。
宋煙雨站在碼頭,看著燕烈登上船頭。他穿著一身勁裝,更顯英姿勃發(fā)。他轉(zhuǎn)過身,向她揮手,笑容依舊爽朗,卻難掩眼底的不舍。
“煙雨,等我!”他大聲喊道。
“燕烈哥哥,一路保重!”宋煙雨用力揮著手,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混著雨水,浸濕了她的臉頰。
船緩緩駛離碼頭,越來越遠(yuǎn),直到消失在煙雨朦朧的江面上。
宋煙雨還站在那里,望著江面,久久沒有離去。江風(fēng)帶著水汽,吹亂了她的發(fā)絲,也吹涼了她的心。
回到空落落的宋府,宋煙雨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她走到他們曾經(jīng)一起坐過的窗前,看著窗外的雨,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正微笑著向她走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江南的四季輪回,春去秋來。
宋煙雨開始了她漫長的等待。她依舊會在閑暇時,去平江路走走,去郊外的柳樹下坐坐,只是身邊少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會時常拿出那個兔子糖畫,看著它,想起燕烈的笑容。她也會關(guān)注京城的消息,尤其是關(guān)于邊疆戰(zhàn)事和燕家的消息。
父親看她日漸消瘦,心疼不已,也曾旁敲側(cè)擊地勸她,天下好男兒多的是,不必苦等一人??伤螣熡曛皇俏⑽⒁恍?,不置可否。她的心,已經(jīng)被那個叫燕烈的男子填滿了,再也容不下別人。
她開始學(xué)著打理家事,幫父親處理一些力所能及的公務(wù)。她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堅韌。她知道,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好,才能在燕烈回來時,配得上他的等待,也配得上自己的付出。
第五章 生死兩茫茫
一年,兩年……時間在等待中,變得格外漫長。
燕烈的消息,越來越少。起初,還有書信傳來,訴說著京城的近況,訴說著他對她的思念。后來,書信漸漸稀疏,最后,竟徹底斷了音訊。
宋煙雨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她安慰自己,也許是邊疆戰(zhàn)事吃緊,也許是書信在路上耽擱了。她托人去京城打聽,卻只得到一些模棱兩可的消息,有人說燕將軍在一次戰(zhàn)役中受了重傷,有人說燕烈隨父出征,生死未卜。
每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宋煙雨都感覺像是被人用重錘狠狠擊打在心上。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個人迅速地憔悴下去。
父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他只能暗地里加大了打聽的力度,希望能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
終于,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傳來——燕將軍在邊疆的一次決戰(zhàn)中,不幸陣亡。而隨他一同出征的燕烈,也下落不明,據(jù)說是為了掩護(hù)主力撤退,率部斷后,生死未明,大概率是……犧牲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宋煙雨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然后迅速歸于死寂。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靜靜地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著遠(yuǎn)方。那個曾經(jīng)充滿生機(jī)與活力的江南女兒,仿佛在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變得如同木偶一般。
“小姐,小姐……”丫鬟在一旁焦急地呼喚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從那天起,宋煙雨就病了。起初只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后來便發(fā)起了高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請來的名醫(yī)換了一個又一個,開了無數(shù)的藥方,卻都不見起色。
父親守在她的床邊,看著女兒日漸消瘦的臉龐,老淚縱橫。他悔恨自己當(dāng)初沒有阻止女兒的這段感情,悔恨自己沒能為女兒撐起一片天。
宋煙雨在昏迷中,不斷地囈語著。有時是“燕烈哥哥”,有時是“等我”,有時是“江南的雨”。她的夢里,一定還在那個煙雨朦朧的江南,還在等待著那個許諾會回來的人。
江南的雨,依舊纏綿??赡莻€曾在雨中與她并肩而行的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宋煙雨的病,最終還是沒能治好。在一個同樣陰雨連綿的午后,她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睛,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仿佛是在夢中,終于等到了她的燕烈哥哥。
她走的時候,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早已變得堅硬的兔子糖畫。
第六章 魂歸江南
數(shù)年后,江南的姑蘇城,依舊是那副煙雨朦朧的模樣。
一個身著戎裝的男子,騎著一匹駿馬,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了姑蘇城下。他面容剛毅,眼神深邃,身上還帶著邊疆的風(fēng)沙氣息。他,正是燕烈。
當(dāng)年,他確實率部斷后,陷入了敵人的重重包圍。在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中,他身負(fù)重傷,被當(dāng)?shù)氐囊粋€牧民所救。他在牧民家養(yǎng)傷,一養(yǎng)就是數(shù)年。期間,他多次試圖聯(lián)系京城,卻都因為戰(zhàn)亂和通訊不便而失敗。他以為宋煙雨還在江南等著他,便拖著傷殘的身體,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趕回了江南。
他來到宋府,卻看到那扇朱漆大門,早已換了主人。一打聽,才知道宋大人早已調(diào)回京城,而宋煙雨小姐,在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燕烈如遭雷擊,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他不敢相信,那個在他記憶中笑靨如花、眼神堅定的江南女兒,竟然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他瘋了一樣地四處打聽,終于在一個老仆人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得知宋煙雨是因為等他、因為思念他而一病不起時,燕烈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跪在宋煙雨的墓前,失聲痛哭。
“煙雨……我的煙雨……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食言了……”
他在墓前守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江南的雨,打濕了他的戎裝,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卻打不滅他心中的悔恨與痛苦。
第四天,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孤墳,然后毅然轉(zhuǎn)身,跨上戰(zhàn)馬,朝著京城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的背影,卻比來時更加落寞,更加滄桑。
后來,有人說,燕烈回到京城后,便向朝廷請辭,從此隱居在了江南的某個小鎮(zhèn),守著宋煙雨的墓,直到終老。
也有人說,他并沒有隱居,而是重新回到了邊疆,用一生的征戰(zhàn),來告慰宋煙雨的在天之靈,來彌補(bǔ)自己的遺憾。
但無論怎樣,那對在江南煙雨中相遇、相知、相愛的有情人,終究是陰陽相隔,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江南的雨,依舊在下,淅淅瀝瀝,仿佛在訴說著一段關(guān)于京華將軍與江南女兒的凄美故事,訴說著那段被家國、生死所阻隔的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