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季云深很早就到了辦公室。他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卻在推開門的瞬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咖啡香氣。

沈墨已經(jīng)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前放著一臺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手邊是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晨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早。"沈墨頭也不抬，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季云深愣在門口，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這個場景太過熟悉，熟悉到讓他恍惚。十年前，沈墨總是這樣，早早來到他的辦公室，占著他的桌子用功，美其名曰"這里的陽光最好"。

"我泡了咖啡。"沈墨終于抬眼，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一瞬，"還是原來的那種豆子。"

季云深這才注意到，他自己的辦公桌上，也放著一杯咖啡。那個杯子——是他慣用的白色瓷杯，杯沿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微裂痕，是多年前沈墨不小心碰壞的。

他竟然連這個都記得。

"謝謝。"季云深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手指觸碰杯壁，溫度恰到好處。

他坐下，辦公室陷入一種微妙的安靜。只有鍵盤敲擊聲和偶爾翻閱紙張的聲音?？Х鹊南銡庠诳諝庵薪豢棧路饡r光倒流，又仿佛一切從未改變。

"模型的第一階段推導(dǎo)，我昨晚完成了。"沈墨忽然開口，將電腦屏幕轉(zhuǎn)向季云深，"你檢查一下。"

季云深有些驚訝地看向屏幕。那么復(fù)雜的模型，他竟然一夜之間就完成了初步推導(dǎo)？

他仔細閱讀著屏幕上的公式和證明，越看越是心驚。沈墨的思路清晰得可怕，每一步都精準而優(yōu)雅，甚至在幾個關(guān)鍵處用了連他都沒想到的巧妙變換。

"這里，"季云深指著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為什么要用這個非標準變換？"

沈墨起身，走到他身邊，俯身看向屏幕。溫?zé)岬暮粑鬟^季云深的耳際。

"因為標準方法需要額外三個引理，而這樣直接繞過去了。"沈墨伸手，在觸摸板上滑動，調(diào)出另一組公式，"看，這樣更簡潔。"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在晨光下幾乎透明。季云深的視線不自覺地跟著那手指移動，鼻尖縈繞著對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

太近了。

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近到能數(shù)清他低垂的眼睫。

季云深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試圖拉開一點距離。

沈墨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直起身，目光落在季云深微微泛紅的耳根上，眼神暗了暗。

"季教授在緊張什么？"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玩味，"怕我？"

季云深推了推眼鏡，強作鎮(zhèn)定："沒有。只是不習(xí)慣和人靠得太近。"

"是么。"沈墨輕笑，退回自己的座位，"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輕輕刺入心臟。

是啊，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沈墨靠得更近時，他只會無奈地縱容，甚至?xí)焓秩嗳嗄穷^柔軟的黑發(fā)。

但現(xiàn)在......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幾個博士生帶著問題來找沈墨。沈墨立刻恢復(fù)了那副溫和而疏離的學(xué)者模樣，耐心地解答起來。

季云深坐在對面，看著被學(xué)生圍繞的沈墨，看著他游刃有余的樣子，忽然想起昨夜那輛在雨中停留的黑色轎車。

他是不是......也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靜？

一個女生好奇地問："沈教授，您和季教授以前就認識嗎？"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

沈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季云深。

"認識。"他淡淡地說，"季教授曾經(jīng)是我的導(dǎo)師。"

"哇！"學(xué)生們發(fā)出驚嘆，"那你們一定很熟悉了！"

沈墨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曾經(jīng)是。不過十年過去，人都是會變的。"

他的目光在季云深臉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

"有些人變得連靠近一點，都不習(xí)慣了。"

季云深握著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緊。

窗外的陽光正好，他卻覺得渾身發(f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