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四合院雕花窗欞,在金磚地面織就一張斑駁的網(wǎng)。解雨臣端坐在黃花梨木茶海前,燙壺、投茶、注水,動作流暢得像演練過千百回。明前龍井的清香絲絲縷縷飄著,可空氣里總縈繞著股說不清的滯澀——半柱香前,王胖子的大嗓門、吳邪帶著笑的身影,還在這兒留著余韻呢 。
王胖子“花爺,您這出手,夠意思!下次有摸金的好路子,準(zhǔn)第一個叫上您!”
他拍著胸脯,那股子豪爽勁兒,仿佛還在堂屋里撞來撞去 。
吳邪“雨臣,這次又麻煩你了,等我們回來,一定好好謝你 ?!?/p>
他撓著頭,臉上帶點不好意思,可那眼神里的感激,又透著股“你幫忙是應(yīng)該的”的理所當(dāng)然 。
他倆揣著解雨臣剛簽的大額支票,還有一箱子從解家?guī)旆坷锞艏?xì)選的好裝備,腳步匆匆,奔著那場和他沒多大關(guān)系、卻總得靠他兜底的冒險去了 。
解雨臣端起白瓷小杯,指尖碰著溫潤的杯壁,眼睛落在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葉上。平時總掛在臉上的溫和笑意,這會兒在寂靜里悄悄沒了影,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他順手摸向腰側(cè),那柄磨得發(fā)亮的蝴蝶刀滑進(jìn)手心,拇指輕輕一推,“咔噠”一聲,一小截寒光“噌”地彈出來,在昏黃的光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帶著股冷颼颼的勁兒 。
指腹一下下蹭著那薄得像蟬翼的刀刃,冰涼的金屬感本是想壓下心里的亂麻,可王胖子那句“下次好事準(zhǔn)叫你”,跟復(fù)讀機(jī)似的在耳邊響,和長白山腳下、西沙海底那些回“道別”重疊在一塊兒。好事?他解雨臣對他們來說,最大的“好”,難不成就是那張永遠(yuǎn)能填數(shù)的支票、隨要隨有的物資?
正想得出神,指尖猛地一滑,“嘶——”倒吸口涼氣,尖銳的疼像閃電似的往神經(jīng)里鉆。他低頭瞧,左手中指指尖劃開道小口子,先泛出點白,接著一顆殷紅的血珠,慢慢悠悠、執(zhí)拗地滲出來,“嗒”一聲掉在素白的杯壁上,暈開一小團(tuán)紅,跟雪地里突然開了朵紅梅似的,扎眼得很 。
就這一抹紅,像把淬了冰的刀,“唰”一下剜開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偽裝!
他垂眸盯著杯壁上那抹刺目的紅,指節(jié)因用力攥著蝴蝶刀而微微泛白,心底翻涌的情緒壓得他胸口發(fā)悶——這是藏了多少年的疑問,此刻終于沖破層層包裹,在舌尖滾了一圈,卻沒真的吼出聲,只化作一句沉得像淬了鐵的自問:“我解家百年基業(yè),我解雨臣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到頭來,就是給你們當(dāng)墊腳的石子?”
這念頭剛冒出來,一股惡心勁兒直往上沖。他不是討厭吳邪,是惡心自己這被人攥著、由不得自己的命,惡心那個被“情義”捆在戲臺子中央,樂意當(dāng)“慷慨配角”的自己。真正的解雨臣,是解家說一不二的當(dāng)家人,是九門這一輩里最拔尖的,該站得高高的,把解家的事兒、自己在乎的事兒,比如這院子里雕花的磚、海棠樹下他娘埋的那壇酒,都護(hù)得好好的,不是黏在吳邪旁邊,成了故事里專門“掏腰包”的工具人 !
他“啪”地把蝴蝶刀合上,寒光收了回去。指尖的血珠凝住了,可那道小傷口,像個記號,一個醒過來的記號 。
倒掉杯子里涼了的茶,重新沖上熱水,看著茶葉在水里又舒展開。他拿起手機(jī),屏幕的冷光映著他沒什么表情的臉。手指在屏幕上飛快點著,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沒多余的話,就敲了一行字:
解雨臣“云南那批貨,我六,你四。風(fēng)險共擔(dān),賬目清明。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
按下發(fā)送鍵,手機(jī)被輕輕扣在茶海上,一聲輕響在空蕩堂屋里格外清晰。他望著窗外沉沉暮色,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 。
蝴蝶已然振翅,這場既定的戲,該換種唱法了 。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反復(fù)亮著,卻遲遲沒新消息彈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冒出一行字
吳邪“不是……你認(rèn)真的?六四開?之前不都……”
解雨臣看著吳邪那條猶猶豫豫的回復(fù),直接摁了熄屏鍵。他捻著指尖那道細(xì)痕,任那點微末的疼警醒著自己。五分鐘,足夠電話那頭的人從無措到心慌。然后,他才重新亮屏,無視了那條消息,直接拖出文件,將《云南項目風(fēng)險評估及注資條件(解雨臣修訂版).pdf》甩進(jìn)了對話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