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盯著郵件里的照片,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照片里三歲的自己穿著鵝黃色連體衣,懷里抱著襁褓中的嬰兒——那是他?可他明明是哥哥。
“這不可能?!彼韲蛋l(fā)緊,“我是哥哥,小滿出生時我才六歲?!?/p>
蘇晚沒說話。她正用鑷子夾起張隊筆記本里掉出的照片,是三年前灰霧事件現(xiàn)場:穿白大褂的研究員抱著個玻璃罐,罐里漂浮著數(shù)十只螢火蟲大小的藍色光點。
“記憶云的早期實驗體。”她聲音發(fā)顫,“他們在人腦里植入‘記憶容器’,用光點收集情感數(shù)據(jù)。小滿說……這些光點是活的?!?/p>
窗外傳來細碎的響動。林深掀開窗簾,月光下,三只流浪貓蹲在窗臺,瞳孔縮成豎線——像極了數(shù)據(jù)流的形狀。他記得蘇晚說過,永夜區(qū)的貓是“觀察者”的眼睛。
“它們在標記我們?!碧K晚關緊窗戶,“清理程序倒計時還剩五小時,系統(tǒng)在加速清除‘異常樣本’?!?/p>
林深摸向自己的太陽穴。那里突突跳動,像有根導線在腦子里穿行。他想起昨夜鏡中重疊的臉,想起數(shù)據(jù)團說的“樣本37號終于醒了”。
“我是不是瘋了?”他突然問,“會不會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妹妹根本沒失蹤,是我記錯了?”
蘇晚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冰涼,像塊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你聞聞這個。”
她攤開掌心,是粒向日葵種子——和小滿日記本里夾的那粒一模一樣。
“這是小滿去年秋天給我的?!碧K晚的聲音發(fā)澀,“她說等春天種在陽臺,就能看到‘真正的向日葵’??赡阌浀脝??你上周整理她的遺物,在花盆里只找到炒熟的瓜子?!?/p>
林深的呼吸停滯了。他當然記得——那盆“假向日葵”是他親手拔掉的,因為“小滿總犯這種糊涂”。可此刻,蘇晚掌心的種子讓他突然想起:小滿高中時確實在陽臺種過向日葵,金燦燦的花盤能裝下半個窗臺。
“我的記憶……被替換了?!彼曇舭l(fā)啞,“系統(tǒng)不僅改了小滿的外套,連我和她的回憶都在改?!?/p>
蘇晚打開工具箱,取出個玻璃罐。罐里泡著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表面泛著幽藍的光:“這是從張隊筆記本里拆出來的。小滿說,溯光的系統(tǒng)核心是個‘記憶熔爐’,所有被清除的記憶都會變成光點,被他們用來制造‘完美目擊者’?!?/p>
“完美目擊者……”林深重復著這個詞,“就是被篡改記憶后,能完美復述系統(tǒng)需要的證詞的人?”
蘇晚點頭:“灰霧事件里的7個自殺者,還有你妹妹,都是這樣被‘處理’的。但他們沒料到,你會是‘樣本37號’——系統(tǒng)最早的一代實驗體,記憶容器的兼容性比常人高十倍?!?/p>
樓下傳來狗叫。林深探頭,看見個穿環(huán)衛(wèi)服的男人在翻垃圾桶,后頸紋著“樣本09”的編號。他瞳孔驟縮——三天前他在派出所見過這個男人,當時對方聲稱“撿到了小滿的工牌”。
“他在跟蹤我們。”林深攥緊懷表,“是清理人?”
蘇晚搖頭:“是‘容器’。被系統(tǒng)清除記憶后,他們變成沒有自主意識的‘活體存儲器’,專門用來監(jiān)視‘異常樣本’。”
林深的后頸竄起涼意。他想起昨夜重組記憶時,小滿在實驗室敲鍵盤的畫面——那會不會也是系統(tǒng)植入的假記憶?真正的妹妹,或許早就死在了某個被封死的電梯井里?
“我要去廢棄醫(yī)院?!彼蝗徽f,“小滿最后在那里出現(xiàn)過,那里肯定有真相?!?/p>
蘇晚的手頓了頓:“那里現(xiàn)在被溯光的人守著。而且……”她掀開襯衫下擺,腰間纏著滲血的繃帶,“張隊中槍后,我檢查了他的傷口。子彈上有追溯芯片,會定位我們的位置。”
林深的太陽穴突突跳得更厲害了。他感覺有團火在腦子里燒,那些被篡改的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涌來:
*嬰兒床里的自己哭個不停,護士按住他的手腳注射藥劑;
小學教室的黑板上寫著“樣本37號記憶穩(wěn)定率98%”;
小滿把懷表塞進他手里,哭著說“哥,快跑”……*
“啊——”他捂住頭摔倒在地,玻璃罐摔碎在瓷磚上,藍色光點濺得到處都是。那些光點像活物般鉆進他的皮膚,沿著血管游走。
蘇晚撲過來扶他:“沒事吧?是記憶容器的排斥反應!”
林深盯著自己的手掌。光點在他皮膚下游走,組成個熟悉的圖案——是那只青銅懷表的輪廓。
“它們在找鑰匙?!彼鴼?,“懷表是容器,我是鑰匙。”
手機震動。溯光系統(tǒng)的通知彈出來:
「記憶篡改度:67% 清理程序倒計時:01:23:45」
蘇晚的平板突然響了。是小滿的定位信息,最后一次連接網(wǎng)絡的位置:廢棄醫(yī)院地下三層,標著“B3-7”的房間。
“7層?”蘇晚皺眉,“醫(yī)院明明只有5層。”
林深盯著定位地圖。那個“B3-7”的紅點正在閃爍,像顆即將熄滅的星。
“那是實驗室的隱藏樓層。”他想起電梯井里數(shù)據(jù)團的話,“小滿說的‘活的東西’,就在那里?!?/p>
深夜十一點,兩人站在廢棄醫(yī)院門口。鐵門上的“禁止入內”標語被撕了一半,露出后面用血寫的字:“別信光”。
林深摸出懷表。青銅表面的“時間吞噬者”銘文正在發(fā)光,和他皮膚下的藍色光點遙相呼應。
“準備好了?”蘇晚攥緊蝴蝶刀。
林深點頭。他不知道門后有什么,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人”,但他必須找到妹妹——或者說,找到被系統(tǒng)抹去的、真正的自己。
鐵門“吱呀”一聲開了。
黑暗里,有無數(shù)藍色光點漂浮而來,像一群螢火蟲,又像無數(shù)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