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文把那封未寄出的信貼身放了三個月,直到重慶的夏天徹底過去,梧桐葉落滿整條巷子。他坐在飛往倫敦的飛機上,指尖反復摩挲著信封邊緣,紙上還留著他當初寫字時不小心蹭上的墨漬--那是他寫“等我回來”時,眼淚砸在紙上暈開的痕跡。
落地那天,倫敦下著小雨,空氣里帶著濕冷的氣息。楊博文推著行李箱走出機場,沒看到父母安排的司機,卻在人群里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左奇函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衫,頭發(fā)比以前短了些,正舉著手機,好像在跟人視頻通話。
楊博文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幾乎是本能地躲到了柱子后面,看著左奇函對著手機笑著說:“媽,我到機場了,這邊下雨了,你放心吧?!睊炝穗娫?,左奇函把手機揣進兜里,轉(zhuǎn)身走向機場大巴,背影在雨霧里越來越模糊。
楊博文站在柱子后面,直到大巴消失在視線里,才慢慢走出來。雨水打在臉上,冰涼刺骨,他卻感覺不到冷--原來左奇函也來了倫敦,原來他們離得這么近,卻連一句“好久不見”都說不出口。他拿出懷里的信,信封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了一角,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背包最里面的夾層,像是在守護一件早已過期的承諾。
而重慶的梧桐巷,這個秋天格外安靜。張桂源每天都會開車經(jīng)過陳奕恒家的別墅,畫室的燈很少再亮起來。他從陳奕恒母親那里聽說,陳奕恒去了上海的美術學院,臨走前把那幅沒畫完的向日葵留在了畫室,花瓣上的墨痕還清晰可見。
這天下午,張桂源收到了一個快遞,是陳奕恒寄來的。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幅畫-一畫的是梧桐巷的秋天,老槐樹下落滿了葉子,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站在樹下,手里拿著一個畫夾,遠處還有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身影,正朝著少年的方向走去。畫的背面,是陳奕恒的字跡:“桂源哥,我在上海很好,這里的秋天也很美,就是少了點重慶的味道。等寒假回去,我們一起去看老槐樹,好不好?”
張桂源把畫掛在客廳的墻上,每天都會看很久。他拿出手機,想給陳奕恒發(fā)一條消息,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怕自己的消息會打擾到陳奕恒,也怕自己會忍不住問他“你什么時候回來”。最后,他只編輯了一句“注意身體,寒假見”,卻在發(fā)送鍵前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刪掉了。
聶瑋辰最近很少待在家里,他總是開車去陳思罕之前練舞的舞蹈室。舞蹈室的老板認識他,每次都會把鑰匙給他。他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看著墻上陳思罕之前貼的舞蹈動作圖,心里空蕩蕩的。他從陳思罕的朋友那里聽說,陳思罕在北京的舞蹈學院很努力,已經(jīng)拿了好幾個獎項,只是再也沒提過重慶的事。
這天,聶瑋辰在舞蹈室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舞蹈包,是陳思罕之前用的。他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張照片--照片上,陳思罕穿著舞蹈服,站在舞臺上,手里拿著獎杯,笑得很開心。照片的背面,是陳思罕的字跡:“瑋辰,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我會努力成為你驕傲的人?!?/p>
聶瑋辰把照片放進錢包里,每天都會看很久。他拿出手機,想給陳思罕打個電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記不清他的號碼了。他記得陳思罕之前說過,等他拿了獎項,就第一時間告訴他,可現(xiàn)在,他只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的消息。
左奇函在倫敦的生活很忙碌,他每天都要上很多課,還要參加各種社團活動。他很少想起重慶的事,卻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看到和楊博文有關的東西--比如圖書館里一本楊博文之前喜歡看的書,比如街上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比如下雨天里一把藍色的雨傘。
這天,左奇函在圖書館里看書,忽然聽到有人在說中文。他抬頭一看,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正拿著一本書,好像在找座位。少年的側(cè)臉很像楊博文,左奇函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想走過去跟少年打招呼,卻又怕自己認錯人。最后,他只是看著少年找了個座位坐下,然后繼續(xù)看自己的書,可注意力卻再也集中不起來了。
晚上,左奇函回到宿舍,打開電腦,想看看重慶的新聞。他在網(wǎng)上看到了一張梧桐巷的照片,照片上,老槐樹下落滿了葉子,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少年站在樹下,手里拿著一個畫夾,遠處還有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身影,正朝著少年的方向走去。照片的下面,是陳奕恒的名字。
左奇函看著照片,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拿出手機,想給楊博文打個電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把他的號碼刪掉了。他記得楊博文之前說過,等他到了國外,就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可現(xiàn)在,他們卻連一句“好久不見”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