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鎮(zhèn)。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萬籟俱寂中,只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旋即又歸于平靜。
客棧廂房內(nèi),帳幔低垂,燭火早已熄滅,唯有窗外一絲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紙灑在青石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點。
楚天佑臥在雕花木床上,錦被半掩,眉頭緊蹙,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他深陷在夢境中,呼吸時而急促,時而綿長。
夢中,他回到了熟悉的王宮。寢殿內(nèi)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晨光透過精致的窗欞,在光潔的地面上投下斑斕的影子。他身著明黃龍袍,手持那把從不離身的折扇,此刻卻顧不得平日里的威儀,正狼狽地在殿內(nèi)四處躲閃。
司馬玉龍珊珊,別追了……我……我錯了還不行嗎?
楚天佑一邊閃躲,一邊討?zhàn)?,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寵溺。
白珊珊一襲淡黃色衣裝,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飄動。她手持一把佩劍,眉眼間含著三分嗔怒,七分笑意,緊追在楚天佑身后。
白珊珊楚天佑!你前日信誓旦旦說陪我去看花燈,轉(zhuǎn)頭就被五味哥拉去賭坊,今日我非收拾你這失信的家伙不可!
白珊珊聲音清脆,語氣中帶著嬌嗔,手中的佩劍在晨光中反射著光亮。
楚天佑腳步踉蹌,險些被自己的龍袍下擺絆倒,連忙扶住身旁的雕花立柱。
司馬玉龍冤枉啊!那真是丁五味硬拉我去的,我發(fā)誓,我可一個子兒都沒賭!
見白珊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忽然轉(zhuǎn)身,張開雙臂攔住她的去路,目光溫柔而專注。
司馬玉龍好好好,我認(rèn)罰,要打要罰都依你……不過罰之前,能不能先……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唇上。夢境中的白珊珊臉頰緋紅,眼神閃爍,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楚天佑俯身緩緩靠近,能清晰地看見她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如同受驚的蝶翼。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她溫?zé)岬暮粑劦剿l(fā)間淡淡的香氣。
當(dāng)他們的唇終于相觸時,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起初只是輕柔的碰觸,如同蝴蝶停駐在花瓣邊緣,試探著春天的溫度。
他的動作極盡克制,先是輕輕含住她的下唇,如同品味一朵初綻的薔薇。那觸感柔軟得不可思議,帶著微潤的涼意,卻在相貼的瞬間點燃了灼人的溫度。
當(dāng)他試探著加深這個吻時,白珊珊的唇不由自主地微啟。他的舌尖輕柔地描摹著她的唇形,從唇珠到唇角,每一寸都不曾遺漏。
白珊珊的呼吸漸漸紊亂,溫?zé)岬臍庀⒔蝗谠阱氤咧g。兩人唇齒間彌漫著對方獨特的氣息,像是雨后的竹林,清冽中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
在某個瞬間,楚天佑的唇稍稍退開,僅剩若有似無的碰觸。分離的剎那,微涼的空氣掠過她濕潤的唇瓣,帶來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
但很快,他又重新覆上,這一次的吻帶著更深的渴望,卻不失溫柔。他的唇輕輕摩挲著她的,像是想要將這個觸感永遠(yuǎn)銘記。
當(dāng)白珊珊終于鼓起勇氣回應(yīng)時,楚天佑整個人都震顫了一下。她的唇輕輕吮吸著他的上唇。這個細(xì)微的回應(yīng)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guān),他的吻忽然變得熱烈,卻又在即將失控的邊緣及時克制,重新回歸到溫柔的輾轉(zhuǎn)。
在漫長的親吻中,他們的唇都染上了緋紅的色澤,微微腫脹的唇瓣見證著方才的親密。
白珊珊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輕舔自己的唇,嘗到了他的氣息。而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濕潤紅腫的唇上,眼神深邃如夜,那里盛滿了未盡的渴望與克制的溫柔。
當(dāng)楚天佑想要繼續(xù)時,眼前的畫面突然開始破碎。王宮的金碧輝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漣漪,然后片片碎裂。白珊珊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化作點點光芒,消散在虛無中。
司馬玉龍珊珊!
楚天佑猛地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身來,胸口劇烈起伏,額角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客棧廂房映入眼簾,帳幔依舊低垂,只是窗外已經(jīng)透進(jìn)微弱的晨光。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平復(fù)急促的呼吸,夢中的情景依然清晰地印在腦海中,特別是白珊珊那雙含笑的眼眸,以及那持久的親吻。
司馬玉龍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楚天佑低聲自語,聲音還帶著剛醒來的沙啞。他掀開被子,正準(zhǔn)備下床,房門卻在這時被“咚咚”敲響,丁五味那特有的洪亮嗓音從門外傳了進(jìn)來。
丁五味徒弟!徒弟!快醒醒!有大事!
丁五味的語氣中透著興奮,敲門聲也越發(fā)急促,仿佛真有十萬火急的事情。
楚天佑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夢中的情景從腦海中驅(qū)散,這才揚聲應(yīng)道,
司馬玉龍進(jìn)來。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丁五味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了進(jìn)來,手里高高舉著一封信,臉上堆滿了笑容,
丁五味徒弟你看,是趙羽的信!他說已經(jīng)處理完手頭的事,三日后就來跟咱們匯合!
楚天佑接過信,指尖還帶著夢境殘留的恍惚。他快速掃了一眼信上的內(nèi)容,果然是趙羽那熟悉的筆跡,言簡意賅地說明了自己抵達(dá)的時間。
司馬玉龍太好了,等他到了,我們再議下一站的行程。
楚天佑將信紙折好,聲音依然有些低沉,帶著剛醒來的慵懶。
丁五味湊上前來,突然瞇起眼睛,仔細(xì)打量著楚天佑的臉,隨即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額頭。
丁五味誒?我說徒弟啊,你臉怎么這么紅?還冒著汗,莫不是昨晚著涼了?
楚天佑下意識偏頭躲開丁五味的手,語氣有些不自然。
司馬玉龍沒事,許是夜里被子蓋厚了。
丁五味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促狹一笑,繞著楚天佑走了一圈,目光在他臉上來回掃視
丁五味被子蓋厚了?我看不像啊……讓本太醫(yī)瞧瞧……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壓低聲音道,
丁五味臉這么紅,眼神還飄忽不定,不會是做了什么春夢吧?夢見哪家姑娘了?快跟為師說說!
楚天佑被說中心事,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猛地咳嗽兩聲,將手中的信紙攥緊了些,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白珊珊走了進(jìn)來,恰好聽到楚天佑咳嗽的聲音,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關(guān)切的神色
白珊珊天佑哥,你咳嗽了?是不是感冒了?
楚天佑抬頭,猝不及防地撞進(jìn)珊珊清澈的眼眸中。夢中的她持劍追打的模樣瞬間涌上心頭,特別是最后那親熱的畫面,讓他的臉頰不受控制地更燙了幾分,連忙擺手解釋道
司馬玉龍沒事,就是嗓子有點干,不是感冒。
珊珊點點頭,轉(zhuǎn)身從桌上提起剛溫好的水壺,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在她遞過水杯的瞬間,指尖不經(jīng)意地擦過他的掌心,那輕柔的觸感讓楚天佑的心跳漏了一拍。
白珊珊那你喝點水潤潤嗓子。樓下早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我們下去吃吧,免得一會兒涼了。
白珊珊柔聲說道,目光依然停留在他泛紅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
楚天佑接過水杯,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仰頭將溫水一飲而盡。暖意順著喉嚨滑下,稍稍平復(fù)了他內(nèi)心的波瀾
司馬玉龍好,走吧。
三人一同下樓,來到客棧大堂。此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晨曦透過大開的窗戶灑進(jìn)來,在桌椅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大堂里已有零星幾個早起的客人,正低聲交談著,空氣中彌漫著粥和點心的香氣。
白珊珊選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晨光恰好照在她身旁,為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丁五味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自顧自夾了一筷子小籠包,吃得滿嘴流油,還不住地點頭稱贊
丁五味這包子不錯,餡大皮薄,湯汁十足!
楚天佑在珊珊對面坐下,目光不自覺落在她的側(cè)臉上。晨光灑在她鬢邊,襯得肌膚瑩白如玉,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他想起夢中她的模樣,心頭微動,伸手用筷子夾了一塊清蒸魚,細(xì)心地剔去魚刺,然后輕輕放在她碗里。
司馬玉龍這個魚肉很嫩,你嘗嘗,味道不錯。
楚天佑的聲音比往常更加溫和,目光中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柔情。
珊珊明顯一怔,低頭看了看碗中那塊雪白的魚肉,再抬眸時正好對上他帶著暖意的眼神。她的臉頰微微泛紅,輕輕“嗯”了一聲,夾起魚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細(xì)細(xì)品嘗后展顏一笑
白珊珊確實很好吃,天佑哥你也吃。
她說著,也夾了一筷子清炒時蔬放在他碗里。青菜碧綠欲滴,在雪白的米飯上顯得格外誘人。楚天佑看著碗里的青菜,又看了看珊珊帶笑的眉眼,嘴角不自覺揚起,方才夢境中的慌亂早已消散,只剩下滿心的柔軟。
丁五味嚼著包子,抬眼瞥見兩人的互動,立刻擠眉弄眼地調(diào)侃起來
丁五味誒?你們倆光顧著互相夾菜,倒是給我也夾一塊??!這魚肉我還沒嘗呢!真是的!
楚天佑與白珊珊相視一笑,頗有默契地各自夾了一筷子菜,同時放進(jìn)了五味碗里。楚天佑夾的是一塊紅燒肉,珊珊夾的則是一顆獅子頭,瞬間將丁五味的碗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司馬玉龍這下滿意了吧?
楚天佑挑眉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幾分笑意。
丁五味看著碗里突然多出來的美食,立刻眉開眼笑
丁五味這還差不多!不愧是我的好徒弟和好珊珊!
說著,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獅子頭,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珊珊被丁五味的吃相逗樂,掩口輕笑,眼角彎成了好看的月牙。楚天佑注視著她燦爛的笑容,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夢境,只是這一次,心中不再有慌亂,只有滿滿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