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我去洗手間,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韷旱偷膶υ捖暋?/p>
女生A:“真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后臺,就這么輕輕松松把事情壓下去了?”
另一個聲音我很熟悉,是溫暖的一個跟班:“無語死了,誰知道那個土包子有個那么厲害的小姨?。俊?/p>
“看著完全不像,還以為真是好拿捏的鄉(xiāng)下妞呢!”
女生A附和:“就是?。『Φ梦覀兙捅焕习嘟腥ヒ活D批,還被警告不許再亂說?!?/p>
”寶貝,你前段時間豈不是白討好她了?虧大了!”
然后,我聽到了另一個好聽的女聲:“算了,別提了,算我倒霉,賭輸了唄。誰知道會踢到鐵板……”
門外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進(jìn)來,明明晃得人眼花,我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遍全身。
剛才說話的女生……是溫暖。
從她們充滿怨氣的對話里,一個真相輕而易舉地被拼湊出來:
原來我所以為的友誼,不過是一場富家小姐們無聊時打的賭。
看誰能先攻克我這座“冰山”,賭注是一個月的生活費。
溫暖捷足先登。
而那場丟錢風(fēng)波,不過是她玩膩了之后,為了體面退場而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
小姨昨天根本不是去處理什么工作,她是來學(xué)校查了監(jiān)控,找了校長,用她的方式抹平了這一切。
所以,那兩個月看似溫暖的陽光,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我沒有推開那扇門,沒有進(jìn)去質(zhì)問,只是默默地轉(zhuǎn)過身,沿著來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陽光燦爛得刺眼,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從那天起,我徹底沉默了。
我不再主動說一個字,上課被老師提問,我也只是站起來,垂下眼睛,用沉默對抗。
無論老師是鼓勵還是威脅,我都無動于衷。
但我的成績并沒有下滑,反而穩(wěn)穩(wěn)地占據(jù)了年級第一的位置,老師們對此無可奈何。
班主任或許是因為愧疚,幾次三番找我談心,想要進(jìn)行心理疏導(dǎo),她覺得我大概是心理出了問題。
但我始終閉口不言。
她最終也只能放棄。
我就這樣,成了班級里一個透明卻又無法被忽視的存在——一個成績優(yōu)異卻陰沉孤僻的怪胎。
時間來到高一下學(xué)期。
開學(xué)沒多久,班里轉(zhuǎn)來一個新同學(xué)。
她站在講臺上,落落大方。
長得非常漂亮,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明艷張揚(yáng)的美,但神態(tài)并不熱絡(luò),略顯疏離。
“大家好,我叫時漾?!?/p>
班主任想讓她多說些,活躍下氣氛,她卻不太給面子地笑笑,沒搭理班主任,徑直走下講臺。
在全班同學(xué)的注視下,她走到了唯一空著的座位旁——也就是我的旁邊,坦然自若地坐了下來。
我沒太多想法。
全班只有我旁邊有空位,這很正常。
大家都有自己固定的伙伴,誰愿意和一個小偷加啞巴坐在一起呢?
下課鈴響,老師剛離開教室,一個男生就湊了過來,擠眉弄眼地對新同桌說:
“喂,新同學(xué),你怎么想不開坐這兒啊?你知道你旁邊這位是什么人嗎?”
我握著筆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卻聽到旁邊傳來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長得就挺讓人想不開的,走開點。”
那男生的臉漲得通紅,張了張嘴,低聲罵了一句“傻叉”,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座位。
然后,我感覺到旁邊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那個叫時漾的女生轉(zhuǎn)過頭,看向我,表情和剛才那副冷淡疏離的樣子完全不同,眼里含著清淺的笑意。
她說:“同桌你好啊,以后請多指教。”
溫暖的教訓(xùn)太深刻,讓我對任何突如其來的靠近都充滿警惕。
我沒有任何回應(yīng),甚至連頭都沒有抬,只是自顧自地翻開下一節(jié)課的課本,將全身心都投入其中。
我聽見她似乎很輕地笑了一聲。
笑聲里并沒有嘲諷或惡意,反而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像放學(xué)路上,我遇到一只警惕的流浪貓,想要摸摸它,它卻呲溜一下躲開,我可能會覺得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
但絕不會生氣。
接下來的幾天,類似的情景還在上演。
總有不死心的人湊到時漾桌子旁,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并樂于再次宣揚(yáng)我的“事跡”。
時漾的反應(yīng)無一例外,置之不理或者懟回去。
直到這天,溫暖親自走了過來。
她面上帶著些許擔(dān)憂,很是善解人意道:“時漾同學(xué),那個……我旁邊還有個空位,你要不要搬過來坐?”
時漾正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一支筆,聞言瞥了溫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誰???”
溫暖的臉霎時有些難看。
她旁邊的朋友趕緊幫腔:“時漾,暖暖也是為你好,你別不識好人心,你旁邊那個人……”
我面無表情地聽著。
他們總是這樣,當(dāng)著我的面,毫無顧忌地議論我,像一群圍著糖果嗡嗡叫的蒼蠅,幼稚又可笑。
但我還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悄悄關(guān)注著時漾的反應(yīng)。
被這么多人連續(xù)幾天“騷擾”,她會不會也覺得煩了,會不會終于相信那些話?
只見時漾停下了轉(zhuǎn)筆的動作,緩緩站起身。
她個子很高,比溫暖和她朋友高出大半個頭,帶著自然而然的壓迫感。
時漾垂眸看著她們,臉上的笑意淡去。
“兩位,你們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我就樂意跟她做同桌,麻煩收起你們那些多余的心思和自以為是的好意,別再來打擾我了行嗎?”
“真的很吵。”
說完,她沒再看那兩人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拎起桌上的水杯,悠哉游哉地中走出了教室。
*
時漾與我預(yù)想的不同。
她沒有像溫暖那樣,滿懷灼人的熱情強(qiáng)行靠近,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投來或明或暗的鄙夷與排斥。
她與我之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偶爾投來的目光也很平靜,仿佛坐在她旁邊的我和其他人并無不同。
這反而讓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我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不受歡迎的異類,她為什么要特立獨行,甚至不惜為此懟遍全班?
難道僅僅是因為性格使然,看不慣那些嚼舌根的行為?
不,或許是我太敏感,也太自作多情了,竟然會可笑地覺得她是在刻意接近我。
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自以為是了?
真是被那場虛假的友誼弄昏了頭。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讓我無法再自欺欺人地認(rèn)為那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