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從“希望號”上獲取的線索,經(jīng)過數(shù)周的追蹤排查,雷戰(zhàn)鎖定了目標人物可能藏身的區(qū)域——一個遠離喧囂、風景如畫的北歐小鎮(zhèn)。所有情報都指向一個化名為“艾琳·維斯塔”的女子,她獨居在一座臨湖的木屋里,深居簡出,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風景畫家。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也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私心,蘇暖暖堅持要參與這次確認行動。她和化裝成游客的小蜜蜂,來到了這個寧靜得仿佛與世隔絕的地方。
透過望遠鏡,蘇暖暖看到了那個在湖邊支著畫架作畫的身影。盡管距離遙遠,盡管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張側(cè)臉,那作畫時微微蹙眉的神態(tài),與蘇暖暖珍藏的照片、與她童年模糊的記憶瞬間重合!
真的是母親! 她還活著!一股巨大的、幾乎讓她暈眩的狂喜沖上頭頂,蘇暖暖差點忍不住就要沖過去。
但下一秒,她的動作僵住了。
木屋的門打開,一個穿著當?shù)貍鹘y(tǒng)毛衣、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的男人走了出來,手里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他自然地走到“艾琳”身邊,將一杯咖啡遞給她,然后俯身,親昵地指著畫布,似乎在提建議?!鞍铡眰?cè)過頭,對他露出了一個蘇暖暖從未見過的、輕松而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背負過往的沉重,沒有對女兒的牽掛,只有沉浸在當下平靜生活中的滿足。
緊接著,一個八九歲左右、有著當?shù)氐湫徒鸢l(fā)碧眼的小女孩,歡快地從屋里跑出來,手里舉著一個剛做好的紙風車,嘰嘰喳喳地圍著兩人轉(zhuǎn)?!鞍铡狈畔庐嫻P,彎腰將小女孩抱起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男人也笑著揉了揉小女孩的頭發(fā)。
陽光,湖水,油畫,咖啡,還有……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蘇暖暖舉著望遠鏡的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冰冷的寒意瞬間澆滅了剛才的狂喜,從頭頂蔓延到腳底,讓她如墜冰窟。
她找到了母親。但母親已經(jīng)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新的孩子。那個家,看起來那么平靜,那么幸福,完全沒有她這個“舊日”女兒的位置。
小蜜蜂也看到了這一幕,他的心狠狠一揪,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蘇暖暖冰涼的手?!芭彼氚参浚瑓s發(fā)現(xiàn)自己詞窮。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蘇暖暖猛地放下望遠鏡,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那片刺眼的“幸?!本跋?。她靠在冰冷的樹干上,肩膀微微聳動,卻沒有哭出聲。過了許久,她才用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說:
“我們走吧?!?/p>
——(沉默的歸途)——
回程的路上,蘇暖暖異常沉默。她看著車窗外飛逝的異國風景,眼神空洞。小蜜蜂幾次想開口,都被她周身散發(fā)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氣息擋了回來。
她想起了父親臨別留言里的欲言又止,想起了“希望號”上關(guān)于“容器”和“失敗作品”的記載。原來,母親并非被迫,而是……主動選擇了遺忘和新生?那自己呢?自己這個女兒,對她而言,又算什么?是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的遺跡?還是一個需要被徹底割舍的包袱?
一種被雙重遺棄的巨大悲傷和荒謬感,幾乎將她吞噬。
——(攤牌與抉擇)——
回到臨時安全屋,雷戰(zhàn)正在等待??吹教K暖暖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立刻明白了。
“確認了?”雷戰(zhàn)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
蘇暖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像羽毛:“是她。但她……已經(jīng)不記得過去了?;蛘哒f,不想記得了?!?/p>
她將拍到的那張“全家福”推到雷戰(zhàn)面前,照片上“艾琳”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八辛诵碌纳?,很平靜。我們……還有必要打擾她嗎?”
雷戰(zhàn)看著照片,眉頭緊鎖。從任務(wù)角度,“艾琳”可能是揭開“方舟計劃”和“普羅米修斯”真相的關(guān)鍵人物。但從人道和情感上……
“暖暖,”雷戰(zhàn)看著她,“決定權(quán)在你。她是你的母親?!?/p>
蘇暖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閃過母親溫柔教她認字的畫面,閃過父親書房里那張一家三口的舊照,最后定格在湖邊那刺眼卻又真實的幸福笑臉上。
許久,她睜開眼,眼中雖然還有痛楚,卻多了一絲決絕:
“任務(wù)繼續(xù)。但關(guān)于我母親的行蹤……列為最高機密,非必要不接觸。”
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就讓她……繼續(xù)做‘艾琳’吧。至少,她是快樂的?!?/p>
這個決定,意味著她獨自背負了所有的真相和痛苦,也意味著她親手斬斷了與母親相認的最后可能。
小蜜蜂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心疼。他走上前,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這一次,蘇暖暖沒有躲開。
她沒有回頭,只是低聲說,像是在對他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從今天起,我真的只有一個人了?!?/p>
“不,”小蜜蜂的聲音堅定而溫暖,“你還有我。還有……孩子?!?/p>
尋找的終點,是更深的孤獨。但也許,也正是這徹底的“失去”,讓她不得不正視身邊悄然滋生的、新的羈絆。母親的“新生”,像一面殘酷的鏡子,照見了她自己的處境,也迫使她開始思考,屬于自己的“新生”,究竟該是什么模樣。前方的路,依然迷霧重重,但這一次,她必須為自己,也為腹中的孩子,走出一條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