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言睜開眼時,看見的是醫(yī)療室慘白的天花板,燈管嗡嗡輕響,像一只困在玻璃罩里的飛蟲。
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心電監(jiān)測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像在數(shù)著他還剩多少時間。
“我……沒死?”他喃喃自語,手指顫抖地摸向胸口。
那里,一道暗紅色的紋路正悄然蔓延,像藤蔓般纏繞著他的心臟位置,皮膚下隱隱有黑氣游走。他掀開衣服,那紋路如活物般蠕動,仿佛在呼吸,在低語。
——**詛咒:永劫回響**。
他記得這個名字。在母親留下的古籍里看過:**“以情為引,以命為祭,吸收萬般痛苦者,將被世界反噬,化為詛咒之軀?!?*
他活下來了。
不是因為幸運,而是因為——**他被詛咒選中了**。
“時言!你醒了!”護士推門而入,驚喜道,“醫(yī)生都說你撐不過昨晚,可你生命體征突然穩(wěn)定了,簡直是奇跡!”
“奇跡?”時言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澀,“不,是詛咒?!?/p>
他悄悄拉下衣領(lǐng),遮住那道紋路。沒人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在意識即將消散的瞬間,他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
他答應(yīng)了。
不是為了自己。
是為了季段。
他記得自己在昏迷前,用盡最后的力氣,發(fā)動了“情感共享”的終極形態(tài)——**心淵共鳴**,將季段積壓十年的痛苦、壓抑、自我否定,全部吸入自己體內(nèi)。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撕碎,又重組。
然后,他“死”了。
可他又“活”了。
不是復(fù)活,而是**被詛咒重塑**。
“時言,你真的沒事了?”季段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時言抬頭,看見季段站在那里,手里提著一盒熱粥,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擔(dān)憂。
“我?我好得很?!睍r言咧嘴一笑,露出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F級命硬,閻王都不收。”
季段走近,把粥放在床頭:“醫(yī)生說你器官衰竭,可現(xiàn)在各項指標(biāo)都正常,像換了個人?!?/p>
“可能是因為——”時言眨眼,“我本來就是個奇跡。”
季段沉默片刻,忽然說:“你變了?!?/p>
“變帥了?”
“不是?!奔径味⒅澳愕难凵瘛郧笆橇恋?,現(xiàn)在……像藏著很多東西?!?/p>
時言心頭一震。
他知道,季段的“心淵共鳴”正在覺醒。S級的直覺越來越強,已經(jīng)開始察覺到異常。
“別想太多?!睍r言轉(zhuǎn)移話題,“對了,任務(wù)結(jié)束了?詭異呢?”
“消失了?!奔径蔚吐暤溃霸谀阌|碰它的那一刻,它像是……被凈化了?!?/p>
時言沒說話。
他知道,那不是凈化。
是**吞噬**。
他的身體,正在將吸收的負面情緒轉(zhuǎn)化為詛咒之力。而那詭異,只是被他“吃掉”了。
可代價是——**他正在被世界遺忘**。
他出院那天,走在**蒼穹學(xué)院**的長廊上,發(fā)現(xiàn)有人開始對他視而不見。
一個同學(xué)從他身邊走過,目光穿透他,像在看空氣。
“喂,讓讓!”時言喊。
對方毫無反應(yīng),徑直走過去,仿佛他只是一團水汽。
“……”
他回到宿舍,鎖上門,脫下上衣,對著鏡子。
那道暗紅紋路已蔓延至肩膀,黑氣在皮膚下游走,像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他觸碰它,傳來鉆心的痛,可痛感中,又夾雜著某種詭異的“力量”。
他打開懷表。
表盤上的裂痕仍在,但指針開始逆向緩緩轉(zhuǎn)動。
“原來如此……”他苦笑,“我用命換來的‘重啟’,不是重置世界,而是……重置我自己?!?/p>
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無法真正死去,只要還有人痛苦,詛咒就會不斷“復(fù)活”他,讓他繼續(xù)吸收。**
他成了**痛苦的容器**,永世不得解脫。
可他還是笑了。
“只要季段能活著……就夠了。”
他照鏡子,有時會發(fā)現(xiàn)鏡中的自己模糊一瞬,像信號不良的影像。
他寫下的字,過一會兒再看,墨跡會變淡,仿佛被世界抹去。
他錄下自己的聲音,播放時,只剩下沙沙的雜音。
可他依舊每天出現(xiàn)在季段身邊。
哪怕季段開始懷疑,開始追問,開始憤怒。
“你為什么總是一個人扛?”季段在訓(xùn)練場抓住他肩膀,“你不是說,脆弱是活著的證明嗎?那你呢?你的脆弱呢?”
時言望著他,終于,第一次,聲音顫抖:
“因為……我的脆弱,會殺了你?!?/p>
季段怔住。
時言推開他,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單薄得像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
那天夜里,時言獨自爬上**蒼穹學(xué)院**的鐘樓,望著整座城市。
他打開懷表,輕聲說:
“我活下來了?!?/p>
“但詛咒纏身?!?/p>
“可我不后悔?!?/p>
“季段,你一定要……好好活著?!?/p>
他合上懷表,任由黑氣從皮膚下蔓延,纏繞指尖。
他知道,他正在成為“非人”的存在。
但他也知道——
**只要還有人在痛苦,他就不會真正死去。**
而他,愿意用這詛咒之軀,為那個S級的天才,撐起一片可以脆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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