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藏匿的愛

周五下午第一節(jié)是化學(xué)課，講臺上戴著厚厚眼鏡的王老師正用他特有的、平緩得幾乎沒有起伏的語調(diào)講解著摩爾質(zhì)量。

午后的陽光暖洋洋地透過窗戶，像一只催眠的手，撫過一張張強(qiáng)打精神卻仍不免有些渙散的臉龐。

貝語偷偷打了個哈欠，用筆帽輕輕戳了戳前排朱志鑫的后背。

貝語還有多久下課？

她壓低聲音，氣若游絲。

朱志鑫沒回頭，右手悄悄在課桌下比了個“三”的手勢——還有三十分鐘。

貝語絕望地趴在了桌上，腦袋枕著攤開的化學(xué)課本，仿佛能從中吸收一點知識的力量。

左航坐在貝語斜后方，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看著貝語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馬尾辮都耷拉了下來，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他低下頭，假裝在認(rèn)真記筆記，實則是在筆記本的角落，悄悄畫了一個小小的、癱坐在椅子上的火柴人。

就在這時，王老師扶了扶眼鏡，目光掃過全班

王老師那么，現(xiàn)在我們請一位同學(xué)來回答一下，標(biāo)準(zhǔn)狀況下，1摩爾任何氣體的體積大約是多少？

教室里瞬間落針可聞，剛才還彌漫的昏昏欲睡的氣氛被一掃而空，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下頭。

避免與老師有任何眼神接觸，仿佛課桌變成了世界上最有趣的東西。

王老師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視。貝語立刻把腦袋埋得更低，恨不得縮進(jìn)課桌抽屜里。

朱志鑫則坐得筆直，一副認(rèn)真聽講的好學(xué)生模樣，只是眼神略微放空，顯然也在祈禱不要被點名。

王老師左航同學(xué)，你來回答一下。

左航身體一僵，手里的筆差點掉下去。

他感覺到全班的視線“唰”地一下集中在自己身上，臉頰瞬間就燒了起來。

他慢吞吞地站起來，大腦卻一片空白。摩爾體積？是多少來著？22.4？還是24.4？

貝語和朱志鑫都擔(dān)心地回頭看他。

就在這時，左航眼角的余光瞥見旁邊的朱志鑫有了小動作。

朱志鑫沒有看左航，而是目視前方，右手卻悄悄伸到課桌下方，手指飛快地比劃了兩個數(shù)字——先是“2”，然后是“2”，接著是“4”。

左航是……22.4升。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

王老師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王老師很好，坐下。要記住，這是基本概念。

左航如蒙大赦，趕緊坐下，心臟還在砰砰直跳。他悄悄側(cè)頭，對上朱志鑫轉(zhuǎn)過來沖他擠眉弄眼的表情，那眼神分明在說

哥們兒，夠意思吧？

左航感激地沖他微微點頭。

這個小插曲似乎打破了課堂的沉悶。王老師大概也覺得需要活躍一下氣氛，他清了清嗓子，說道

王老師理論知識比較枯燥，下面我們來做個小實驗，讓大家直觀感受一下氣體的產(chǎn)生。

她拿出幾套簡單的器具

錐形瓶、導(dǎo)管、集氣瓶，還有幾包鋅粒和稀鹽酸。

王老師這個實驗很簡單，鋅粒與稀鹽酸反應(yīng)會產(chǎn)生氫氣……

王老師一邊講解，一邊示范操作。

輪到同學(xué)們自己動手時，狀況就來了。

貝語那一組，她自告奮勇地負(fù)責(zé)添加鋅粒。也許是太想表現(xiàn)，她手一抖，一小把鋅?！皣W啦”一下全倒進(jìn)了錐形瓶里。

瞬間，反應(yīng)劇烈得超乎想象，大量氣泡洶涌而出，帶著酸味的白色泡沫像噴泉一樣從導(dǎo)管口瘋狂溢出，濺了貝語一手臂。

貝語??！

貝語低呼一聲，手忙腳亂。

朱志鑫見狀，毫不客氣地“噗嗤”笑出聲，一邊笑一邊趕緊拿起抹布幫忙擦

朱志鑫貝語同學(xué)，你這是要制造氫氣炸彈嗎？

貝語又窘又急，臉蛋通紅

貝語我……我不是故意的！它怎么反應(yīng)這么激烈！

左航也立刻站起身，默默地將自己桌上備用的抹布遞了過去。

他看著貝語沾著泡沫、有些狼狽卻又生機(jī)勃勃的側(cè)臉，想笑，又強(qiáng)忍住了，只是眼神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而教室的另一角，更是傳來一聲驚呼。

原來是一個男生操作不當(dāng)，導(dǎo)管沒有伸入集氣瓶底部，氫氣帶著酸液直接噴了出來，差點濺到前排同學(xué)的身上，引起一小片騷動。

王老師無奈地推了推眼鏡，提高音量

王老師注意操作規(guī)范！注意規(guī)范！說了多少遍，導(dǎo)管要伸到集氣瓶底部！

王老師還有，鋅粒不要加太多！你們這屆學(xué)生是我?guī)н^的最……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一屆！

她原本大概想說“最毛手毛腳的一屆”，臨時改口，反而顯得更加滑稽。底下傳來一陣壓抑的低笑聲。

課堂就在這樣的小混亂和小笑料中接近尾聲。下課鈴響起時，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又帶著點意猶未盡。

收拾東西時，貝語看著自己還有些濕漉漉的袖口，皺著鼻子抱怨

貝語哎呀，一股鹽酸味，難聞死了。

朱志鑫笑嘻嘻地湊過去聞了一下，立刻做出一個夸張的嫌棄表情

朱志鑫嗯，是有點上頭。貝語，你現(xiàn)在是‘有味道’的女人了。

貝語朱志鑫你想死?。?/p>

貝語作勢要打他。

朱志鑫靈活地躲到左航身后，把左航當(dāng)成了盾牌。

左航被他們倆夾在中間，有些無措，但看著貝語氣鼓鼓又拿朱志鑫沒辦法的樣子，再看看朱志鑫在他身后擠眉弄眼的搞怪表情，他終于也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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