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凌晨一點的鐘聲敲過,林逾白蜷縮成一團,像極了受傷的小獸。自從父母離世后,那些溫暖的記憶總會如潮水般泛濫,卻又帶著尖刺,一絲絲扎入心底。
夢境里的溫柔偽裝被撕得粉碎,黑暗洶涌而至,將他整個吞沒。四周靜得可怕,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突然,父母離世的畫面在夢中炸開——父親那以木頭代替尸體的葬禮,母親殉情時濺滿鮮血的場景。
他試圖掙扎逃離,身體卻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連手指都無法抬起。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嗬嗬”地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空氣中彌漫的腐臭味令人作嘔,飛機失事時尖銳的警報聲回蕩在耳邊,“嗚嗚——”,忽遠忽近,仿若地獄的召喚。
冷汗浸透全身,他竭力想掙脫這恐怖的夢境,卻被牢牢困住,意識逐漸模糊,似乎下一秒就會被黑暗吞噬。
江郁燃半夜起身喝水時,隱約聽見從林逾白房間里傳來的低語。他輕手輕腳推開門,看見床上的人正喃喃夢囈。
走近些,看到鬢角沁出的冷汗和緊蹙的眉頭,他才聽清對方含糊不清的呢喃:“爸爸媽媽,我害怕?!?/p>
他伸手擦去林逾白額頭上的冷汗,目光溫柔似水,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動作溫柔得像哄孩子一般?!昂簟簟卑殡S著安撫的節(jié)奏,那不安分的身影漸漸平靜下來,重新滑入沉睡之中。
清晨,陽光穿過窗簾灑在床上,林逾白猶如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讓人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呵護。五點鐘,他猛然醒來,快速收拾妥當后“噔噔噔”沖下樓,卻發(fā)現(xiàn)客廳空無一人。
他震驚、不解,小聲嘀咕道:“這么晚了,江郁燃竟然先走了?”
走到桌前,一張便利貼映入眼簾,上面是江阿姨娟秀的筆跡:“小白呀,阿姨昨天晚上忘記告訴你了,阿郁他們學校6:20到班就行,你跟阿郁一個班,高二(5)班。祝你開啟一段新的旅行!”
林逾白松了口氣,他還以為自己起晚了,江郁燃等得不耐煩,自己先走了。但又不由得緊張,他喜歡江郁燃,但又不知道江郁燃對這件事抱什么態(tài)度。
五點半,江郁燃揉著眼睛慢悠悠地下樓,拖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響。他把手插進褲兜,腳步不緊不慢地走到樓梯尾端,突然加快幾步,又緩緩邁入地面。看來心情不錯,他朝林逾白打招呼:“早上好?。 ?/p>
林逾白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頭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句:“早!”江郁燃盯著他,目光仿佛要穿透靈魂。林逾白有些不自在,那雙厭世眸中此刻有了不解和困惑,抬起頭問:“有什么事嗎?”
江郁燃搖搖頭,繼續(xù)看他吃飯。心中起了爭執(zhí):“他到底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江郁燃的早餐吃得飛快,三兩口就解決了面包,然后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還在細嚼慢咽的人。
林逾白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加快了動作,草草吃完后便與江郁燃一起去上學。陽光灑在大地上,樹影斑駁間,金色的光點跳躍在少年黑色的碎發(fā)和襯衫衣角上。
到了學校,兩人各自分開行動。林逾白去找高二(5)班的班主任宋知意,這位老師果然名如其人,風度翩翩、溫潤如玉。
聽完林逾白的情況介紹后,他語氣溫和地說:“以后有什么問題都可以來找老師,老師一定會盡力幫你的?!?/p>
林逾白眉眼溫和,皮膚白皙,睫毛濃密且微微翹起,只不過長了一雙看起來高冷的厭世眼。他淡淡開口:“謝謝老師關(guān)心。”
兩人并肩走在樓道里,正值課間休息,學生們在走廊放松玩耍。林逾白經(jīng)過時引起了一陣騷動,陽光灑在他的頭發(fā)和衣角上,閃爍如流金。
旁邊的女生們竊竊私語:
“那是哪個班的?怎么這么帥?”
“不知道,不過應(yīng)該是五班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沒看到宋老師在他旁邊嗎?”
“哦哦哦……”
這些話自然傳進了宋知意和林逾白的耳朵,宋知意覺得林逾白和他很像,笑著調(diào)侃:“林同學,你很受歡迎嘛!有個私人問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幫我解答?”
“什么?”林逾白皺眉。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林逾白沉默片刻,沒有回答。宋知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十七歲那年,他也曾暗戀過一個人,初次相遇時怦然心動,后來因為膽怯未能表白,或許那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他感慨地對林逾白說道:“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把對方當成目標努力追趕吧,但不要影響學習,等到高考后再說表白?!?/p>
林逾白點了點頭,宋知意先進了教室,輕輕拍掌,語氣溫柔:“今天咱們班里來了位新同學,大家歡迎!”
掌聲起初稀稀拉拉,待林逾白站上講臺時,瞬間變得震耳欲聾。有同學大聲喊:“帥哥??!”待掌聲漸弱停下,林逾白開口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林逾白,名字取自‘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這句詩,希望能與大家共同度過兩年的學習生活。”
“林同學,你先坐在江郁燃旁邊,等月考后再調(diào)整座位吧?!?/p>
“好的。”林逾白應(yīng)了一聲,走向座位坐下。江郁燃微微側(cè)過頭,微笑著招呼:“新同桌,你好!”
林逾白也回了一個禮貌的笑容:“你好,同桌!”
說完,便扭頭看黑板,專注地聽宋知意講課。
教室里陽光正好,林逾白端坐在位置上。他微微仰著頭,目光專注地追隨著講臺上的身影。
年輕的宋老師正在講解一道英語題,他修長的手指捏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個標準的句式。
林逾白時不時低頭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又或是若有所思地托腮凝視,嘴角不自覺地跟著老師的講解輕輕翕動。午后的微風拂動他的發(fā)梢,他卻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
一旁的江郁燃則托著下巴,看似在認真聽講,實則思緒早已飄遠。他的課本攤開著,上面卻空無一字,偶爾回過神來慌亂地翻動幾頁,生怕錯過什么重要內(nèi)容。
他的心終究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