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女子并無任何加害之舉,白棲遲的膽子稍稍大了一些。她從柜臺后挪出來,嘗試著繼續(xù)手上的活計,但總?cè)滩蛔∫谎塾忠谎鄣仡┫虼巴狻?/p>
終于,在第七夜,白棲遲鼓起勇氣,端著一盞剛做好的紙燈,一步步挪到門邊。她拉開一條門縫,將紙燈放在門檻外。
“給…給你的?”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明顯的顫抖。
女子空洞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那個小巧精致的紙燈上。紙燈做得十分精巧,暈黃的光從里面透出來,溫暖而柔和。
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白棲遲幾乎以為她不會回應(yīng)時,她終于抬起手,極輕地碰了一下紙燈。
然后,她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聲音清冷,像山澗流過碎冰。
“顏色不對?!?/p>
白棲遲一愣:“……什么?”
“下次,用青色的紙?!迸诱f完,身影便淡去,融入了夜色。
第二夜,白棲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換上了青紙做的元寶,女子如期而至,看了看,依舊搖頭:“形狀不對。要蓮花狀?!?/p>
第三夜,是蓮花狀的青色紙舟。
“還是不對!需以內(nèi)置竹為骨,外裱薄絹?!?/p>
要求越來越具體,越來越古怪,白棲遲雖不解其意,卻依言照做。她發(fā)現(xiàn),只要按照女子的要求完成紙扎,當夜女子便會安靜離開,不再停留。
她似乎,在通過這種方式尋找什么。
而白棲遲也漸漸察覺出異樣。每當她在店里焚燒那些不符合要求的試驗品時,只要火焰燃起,窗外的女子便會微微后退,那原本空洞的眼神里會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恐懼。
她在怕火。
一個死去的鬼魂,為何會如此懼怕火焰?
更讓白棲遲不安的是她自己,有一次,她在扎一個極其復雜的九層紙塔時,因全神貫注,右手手背竟浮現(xiàn)出幾條淡紅色的、若隱若現(xiàn)的紋路,像是有生命般微微發(fā)熱。
她慌忙用水沖洗,紋路又悄然隱去。
這一切,都透著詭異。
月圓之夜,霧氣格外濃重。
白棲遲正在趕制女子要的最后一件事物,一盞八角宮燈,需要用金箔描邊,朱砂點飾。她做得極其專注,以至于女子何時來到窗外,她都未曾察覺。
當她終于完成最后一步,滿意地舉起宮燈,想就著月光看看效果時,窗外的身影突然動了!
素衣女子毫無征兆地穿透緊閉的窗扉,瞬間出現(xiàn)在白棲遲面前。冰涼的手如鐵鉗般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
“啊!”白棲遲嚇得驚叫一聲,宮燈掉在地上。
冰冷的觸感從手腕蔓延開來,與之同來的,是比第一次更猛烈、更清晰的記憶洪流!
沖天的大火!灼人的熱浪!
古老的村落陷入一片火海,人們驚慌奔跑,慘叫聲不絕于耳。
祭壇!她看到了一個高高的祭壇,周圍跪滿了模糊的人影,他們在叩拜,在吟唱……
而祭壇中央,綁著一個身影。
素衣墨發(fā),身形纖細……
是“她”!
畫面戛然而止。
白棲遲臉色慘白,渾身冷汗淋漓,大口喘著氣。
女子已經(jīng)松開了手,退回到窗外,依舊是一副淡漠空洞的樣子,仿佛剛才那激烈的觸碰從未發(fā)生。
但白棲遲知道,那不是幻覺。
她看著窗外非人非鬼的女子,又低頭看向自己微微發(fā)燙的手背——那淡紅色的紋路似乎又清晰了一點點。
她是誰?那場大火是什么?祭壇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手背上這古怪的紋路,又是什么?
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更強烈的、想要探尋真相的念頭,在她心底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