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堪折

淡格在那張暖玉床上枯坐了一夜。

身上的月白華服柔軟得像第二層皮膚，卻讓他感覺渾身爬滿了螞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份“饋贈”背后的強迫。他試圖將其脫下，指尖觸碰到衣帶時，卻像被燙到般縮回。他怕那個男人去而復(fù)返，用更屈辱的方式兌現(xiàn)他的“不介意”。

【環(huán)境穩(wěn)定。靈力濃度：極高。建議進入修煉狀態(tài)?！?/p>

【長期任務(wù)：獲取目標“度堂”信任與好感。進度：0%?！?/p>

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而執(zhí)著，像一道程序錯誤的核心指令，不斷重復(fù)刷屏。淡格閉上眼，試圖屏蔽它，那聲音卻直接響徹在識海，無處可逃。

天光（或者說，陣法模擬出的天光）再次亮起時，殿門無聲滑開。一名身著核心弟子服飾、面容恭敬的青年垂首而入，手中托著靈食玉盤，輕輕置于桌案上，又無聲退去，全程沒有看淡格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件擺設(shè)。

淡格沒有動那些食物。辟谷多年的他，早已無需進食，這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飼養(yǎng)”。

他走到殿門處，那層金色光膜依舊存在。他運轉(zhuǎn)靈力，一拳轟出！金丹期的力量毫無保留，足以開山裂石。

“嗡——”

光膜只是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便將所有力量輕描淡寫地吸收、化解。反震之力卻讓淡格手臂發(fā)麻，氣血翻涌。

【警告：高強度攻擊觸發(fā)禁制反擊。建議宿主停止無意義行為。】

淡格充耳不聞，他像一頭被困的野獸，開始用盡一切方法沖擊這牢籠。劍氣、符箓（幸而他儲物袋中尚有剩余）、甚至以身體撞擊……所有努力都石沉大海，那層光膜穩(wěn)固如初，連帶著整個大殿都寂然無聲，將所有的反抗吞噬殆盡。

靈力再次接近枯竭，他喘著粗氣，靠著冰冷的殿壁滑坐下來，汗水浸濕了額發(fā)。

失敗。徹底的失敗。

殿門再次開啟，送午膳的換了一名弟子，依舊是沉默地來，沉默地去。

傍晚，度堂來了。

他依舊是那副閑適的模樣，目光掃過桌案上紋絲未動的早膳和午膳，又落在靠坐墻邊、臉色因靈力消耗而愈發(fā)蒼白的淡格身上。

“不合胃口？”他走到淡格面前，居高臨下。

淡格閉著眼，不予理會。

度堂蹲下身，伸出手指，想要拂開他黏在額角的濕發(fā)。淡格猛地偏頭躲開，睜開眼，眼神如淬寒冰。

“放我走?！?/p>

度堂的手懸在半空，緩緩收回。他并不動怒，反而覺得這雙燃著怒火的眸子，比昨日那死氣沉沉的樣子，生動得多。

“走？”他語氣平淡，“走去哪里？落霞峰那幾間漏風(fēng)的竹舍？還是回幽瞑秘境，再去與那些噬魂獸搏命？”

他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在淡格心上，精準地碾過他的尊嚴。

“留在這里，有頂級靈穴，有華服美食，有我親自指點你修行。哪一點，比不上你過去的日子？”度堂的聲音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蠱惑，仿佛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淡格咬牙：“代價呢？代價就是失去自由，像一只被你圈養(yǎng)的雀鳥？”

度堂笑了，那笑容俊美卻冰冷：“自由？弱者不配談自由。你的自由，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本就是偽命題。我現(xiàn)在給你的，才是真實。”

他站起身，不再看淡格，目光落在那未曾動過的食案上。

“不吃飯，是想用這種方式抗議？”他輕輕一拂袖，那滿案珍饈連同玉盤，瞬間化為齏粉，消散無蹤。

“可以。”度堂的語氣輕描淡寫，“修仙之人，餓上幾年也死不了。只是……”

他話音一轉(zhuǎn)，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脅：“若讓我發(fā)現(xiàn)你因絕食導(dǎo)致修為倒退，或是傷了根基……我便每日親自來為你渡靈。你想清楚，是自己吃，還是……讓我‘幫’你吃?！?/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留下滿室空寂和那句冰冷的威脅。

淡格攥緊了拳，身體因憤怒和一種更深沉的無力感而微微顫抖。度堂精準地拿捏了他的軟肋——他寧愿餓死，也絕不愿再承受那種被對方靈力強行灌注、連身體內(nèi)部都被侵入的屈辱。

當(dāng)晚，當(dāng)那名弟子再次送來晚膳時，淡格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許久。最終，他還是走到了桌案前，拿起玉箸，機械地將食物送入口中。

靈食入口即化，轉(zhuǎn)化為精純的靈力，滋養(yǎng)著他的經(jīng)脈。味道很好，遠超他過去吃過的任何東西。

但他味同嚼蠟。

每吞咽一口，都像是在吞咽自己的驕傲。

【行為判定：宿主攝入能量，維持身體機能。符合生存最優(yōu)原則?！?/p>

【長期任務(wù)：獲取目標“度堂”信任與好感。進度：1%（被動服從）】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淡格放下玉箸，走到那盆用作裝飾的、永不凋謝的靈植邊，猛地彎下腰，將剛剛吃下去的東西，盡數(shù)吐了出來。

嘔吐的感覺很難受，胃部抽搐著，帶來生理性的淚水。

但他覺得，這樣似乎才能呼吸。

他扶著花盆邊緣，看著被污物弄臟的植物，低低地喘著氣，嘴角卻扯出一個近乎慘淡的弧度。

看，他終究還是留下了一點什么。

哪怕，只是以這種微不足道、甚至堪稱狼狽的方式。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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