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的復(fù)甦，如同曇花一現(xiàn)。

那源自本源的極寒之力，在爆發(fā)後的數(shù)息內(nèi)，便急劇衰退。淡格（凌霜）從半空中跌落，銀髮褪去，眸中的湛藍(lán)也被原有的墨色取代，只是那墨色中，沉澱了萬古的疲憊與瞭然。

強(qiáng)行催動尚未完全恢復(fù)的本源，加速了他這具身體的崩壞。金丹上的裂痕如同蛛網(wǎng)般蔓延，生命氣息如同風(fēng)中殘燭，急速黯淡。

度堂衝上前，將他接入懷中，靈力如同不要錢般瘋狂湧入，試圖修補(bǔ)那破碎的金丹與經(jīng)脈。但他的靈力此刻卻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被一股更根本、更決絕的「死意」所阻擋。

「沒用的……度堂?！沽杷ǖ瘢╅_口，聲音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看著這個他一手養(yǎng)大、最終卻因他而陷入執(zhí)念的弟子，眼中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有一片看透因果的寂寥。

「《忘情道》……沒有錯?！顾従彽?，每一個字都耗費著他僅存的生機(jī)，「錯的是……使用它的人，心生搖曳……未能徹底忘情，也未能……徹底有情。」

他當(dāng)年的疏遠(yuǎn)與兵解，又何嘗不是一種因為「在意」而生的逃避？若真無情，又何須在意弟子的妄念會導(dǎo)致其毀滅？

度堂的動作僵住，輸送靈力的手微微顫抖。

「不……師尊，別說了……我能救你，這次一定能……」他的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與哀求。

凌霜（淡格）極輕地?fù)u了搖頭，目光彷彿穿透了華麗的殿頂，望向了無盡的虛空。

「這座囚籠……困不住我。能困住我的……從來只有……我自己?！?/p>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不再凝聚寒冰，而是點向了自己那顆佈滿裂痕的金丹。這一次，不是自毀，而是引導(dǎo)。引導(dǎo)著體內(nèi)殘存的所有力量，包括度堂輸入的靈力，包括《忘情道》的本源，包括他兩世為人的魂力……進(jìn)行最後的、溫和卻不可逆的——兵解。

「這一次……讓我……徹底自由。」

他的身體，從指尖開始，化作無數(shù)點點瑩白的光塵，如同月華凝成的飛雪，溫柔地、緩慢地向上飄散。沒有痛苦，沒有掙扎，只有一種歸於天地的寧靜與和解。

「不——！」度堂發(fā)出野獸般絕望的嘶吼，徒勞地想要攏住那些飄散的光塵，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溜走，融入空氣，消散無蹤。

他瘋狂地攻擊四周的禁制，試圖留住什麼，卻只讓殿內(nèi)一片狼藉。最終，他力竭地跪倒在地，懷中空空如也。

那座華美了千年、囚禁了他執(zhí)念的宮殿，第一次，變得如此空曠，如此冰冷。

他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真實」——師尊的回歸，真相的揭露。

他也得到了他最恐懼的「真實」——永恆的、徹骨的失去。

殿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聲淅瀝，敲打著琉璃瓦，如同哀悼的輓歌。

度堂怔怔地抬起頭，望著殿門外灰濛蒙的天空。

彷彿又看到了當(dāng)年，那個人立於雲(yún)端，清冷孤絕，遙不可及。

明月已墜，唯餘塵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