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箋余燼,疑云難散
柴房內(nèi),燭火搖曳,如垂死之人的呼吸。
沈知白凝視著梁上那支羽箭,箭尾的字條在風(fēng)中輕顫:“沈知白,你母親死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咝l(wèi)·謝”。
那“謝”字筆鋒凌厲,似含殺意,又似藏悲。
她抬頭望向謝無爭,聲音冷如寒鐵:“你說你是‘清道夫’,那謝無咎是誰?你手中的令牌,為何與井中那具白骨的如出一轍?”
謝無爭未答,只緩緩抬起手,將自己那枚青銅令牌置于燈下。
兩枚令牌并列,紋路相同,唯有編號(hào)不同——
一為“玄蛇衛(wèi)·謝無咎”,一為“玄蛇衛(wèi)·謝無爭”。
兄弟之名,同屬一衛(wèi),卻分列生死簿。
“我兄長,”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如訴,“并非死于瘟疫。他是玄蛇衛(wèi)的‘主賬’,負(fù)責(zé)監(jiān)察天下藥材流向。十年前,他發(fā)現(xiàn)‘烏心藤’被用于替換軍糧,背后牽連太醫(yī)院與將軍府,便欲上報(bào)圣上?!?/p>
他頓了頓,眸中泛起血色:“可他還沒來得及遞出奏折,就被毒殺,尸體拋入亂葬崗。我找到他時(shí),他手中仍緊握著這枚令牌?!?/p>
沈知白心頭一震。
原來,謝無爭并非偶然入府。
他是為復(fù)仇而來,而她,不過是這盤棋局中,一枚恰好能開啟《青囊殘卷》的“鑰匙”。
可她仍不解:“你為何幫我?”
謝無爭抬眼,目光如刃:“因?yàn)槟隳赣H,是唯一敢在圣前面直言‘烏心藤案’的女子。她若不死,我兄長也不會(huì)死。你們,本是同道之人。”
密室對(duì)弈,雙線交織
三日后,將軍府傳出消息:為平息“烏心藤”流言,府中將舉辦“藥典辯議”,邀請(qǐng)城中名醫(yī)與賬房先生共議藥材賬目。
沈知白以“通曉醫(yī)理”為由,被破格允許旁聽。
辯議當(dāng)日,大廳內(nèi)燈火通明。
沈知畫端坐主位,身旁立著大管事,手中捧著“青蚨號(hào)”賬冊(cè)。
謝無爭作為客卿列席,面色如常,卻暗中向沈知白遞了個(gè)眼神。
“今日議題,”大管事朗聲道,“乃查證‘烏心藤’是否真被濫用。若有疑點(diǎn),當(dāng)即上報(bào)朝廷?!?/p>
沈知白起身,聲音清冷:“我有一問——青蚨號(hào)每月初七,皆有‘烏心藤三錢’支出,卻無收入記錄。此賬,作何解釋?”
滿堂寂靜。
大管事冷笑:“庶女懂何賬務(wù)?此乃內(nèi)宅秘事,豈容你妄議?”
“若非秘事,為何不敢答?”沈知白步步緊逼,“且據(jù)我所知,烏心藤性烈,三錢足以致幻,將軍府采購此藥,究竟作何用途?”
就在此時(shí),謝無爭緩緩開口:“據(jù)《太醫(yī)院典》載,烏心藤可作麻醉之用,但僅限于大型手術(shù)。而將軍府近一年并無重大傷患記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大管事:“除非……有人用它,來控制某些‘不聽話’的人?!?/p>
全場嘩然。
沈知畫猛然起身:“謝先生,你此言何意?”
謝無爭不答,只從袖中取出一紙:“這是城南別院近三個(gè)月的出入記錄。每月初七,皆有馬車運(yùn)送藥材進(jìn)出。守門老仆口供在此,可驗(yàn)?!?/p>
大管事臉色驟變,欲奪供詞,卻被謝無爭早一步收起。
將軍終于動(dòng)容:“查!給我徹查青蚨號(hào)與城南別院!”
枯井再探,兄尸弟淚
當(dāng)夜,沈知白與謝無爭再探城南別院。
他們循著井壁暗碼,終于破解機(jī)關(guān)——井底石板可移,其下竟有一條密道,通向地下石室。
石室內(nèi),陳列著數(shù)十卷賬冊(cè),皆以《青囊殘卷》暗碼書寫。
沈知白翻閱一卷,指尖顫抖——
“烏心藤換糧,三成入軍,七成入私庫。主謀:將軍府主母,太醫(yī)院院使,邊軍都尉?!?/p>
更令人震驚的是,賬冊(cè)末尾,有一行血書:
“謝無咎,死不瞑目。若弟見此,勿信‘玄蛇令’,其已腐?!?/p>
謝無爭跪地,捧著血書,淚落無聲。
“原來……他早知自己會(huì)死?!彼溃翱伤詫懴逻@些,只為留一線真相?!?/p>
沈知白輕聲道:“你兄長是英雄??扇缃瘢@真相,已足以動(dòng)搖將軍府根基?!?/p>
謝無爭抬眼,目光如雪:“可還不夠。主謀未伏法,玄蛇衛(wèi)仍在暗處操控一切。若我們不繼續(xù)查,下一個(gè)被拋入枯井的,便是我們?!?/p>
鏡中之人,竟非兄長
二人正欲撤離,忽聽密道外傳來腳步聲。
謝無爭迅速吹滅燈火,兩人藏身石柜之后。
火光亮起。
一名黑袍人走入石室,手持青銅令牌,輕輕摩挲那行血書。
他低聲呢喃:“無咎,你終究還是留了后手。”
沈知白屏息凝神——那聲音,竟與謝無爭一模一樣!
更詭異的是,黑袍人從懷中取出一面銅鏡,借光自照。
鏡中映出的臉,卻并非謝無爭,而是一個(gè)面容枯槁、左臉帶疤的中年男子。
可他的聲音……卻與謝無爭毫無二致。
他低笑一聲,收起鏡子,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句:“沈知白,你很快就會(huì)來見我?!?/p>
待腳步聲遠(yuǎn)去,沈知白與謝無爭從暗處走出。
“那……是誰?”沈知白聲音微顫。
謝無爭望著那面銅鏡,臉色慘白:“那是……我兄長謝無咎?!?/p>
可隨即,他瞳孔驟縮:“可我兄長……早已面目全非,不可能是那張臉?!?/p>
他猛然抬頭,聲音顫抖:“除非……他用了‘易容術(shù)’,而那聲音……是有人在模仿我兄長的口吻說話?!?/p>
沈知白心頭一震。
——有人在假扮謝無咎!
——而真正的謝無咎,或許早已不在人世。
更可怕的是,那人竟能完美模仿聲音,甚至知曉密室機(jī)關(guān)……
他,是否也知曉他們此刻的藏身之處?
風(fēng)雪再起。
枯井之上,一道黑影悄然立于井口,低頭俯視,仿佛在等待獵物自投羅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