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林昭夏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停車場那輛黑色轎車。車燈亮著,雨刷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來回擺動,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
她手里握著一張紙,紙角已經(jīng)有些發(fā)皺。是剛才從書房抽屜里找到的,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和數(shù)字,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代碼。但她知道,這是父親生前一直在研究的東西。
“你真的要去?”沈臨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昭夏沒有回頭。她聽到他的腳步聲靠近,但沒再繼續(xù)往前。他總是這樣,離她很近,卻又保持一點距離,像在試探,又像在克制。
“我必須去?!彼f,“我不能再等了。”
沈臨川沉默了幾秒,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紙上。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他問。
林昭夏終于轉(zhuǎn)頭看他。他的臉在窗外的雨光中顯得格外冷峻,眼神卻出奇地柔和。
“我知道?!彼p聲說,“但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只會躲在你背后的人了?!?/p>
沈臨川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他伸手,想碰她的臉,但在即將觸到她臉頰時,又收回了。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昭夏低頭看著手中的紙,突然笑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沈臨川點頭:“你摔進(jìn)我懷里,渾身濕透,像只落湯雞?!?/p>
“那你呢?”她抬頭看他,“你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
他頓了一下,聲音低沉:“我想,這女人真是麻煩?!?/p>
林昭夏笑出聲來,但笑聲很快收住。她看著他,眼神認(rèn)真:“現(xiàn)在呢?”
沈臨川沒有立刻回答。他靠在窗邊,望著外面的雨幕,仿佛陷入了回憶。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簡單。”他說,“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柔弱?!?/p>
林昭夏輕輕嘆了口氣:“可我一直都在偽裝,偽裝成他們想要的樣子。直到……我媽去世?!?/p>
沈臨川轉(zhuǎn)過身,正對著她:“所以你才開始查這些事?”
“對?!彼鸭埬蟮酶o,“我知道我爸不是死于意外,也知道我媽的死另有隱情。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證據(jù)?!?/p>
沈臨川看著她,眼神漸漸變得深沉:“你打算怎么查?”
林昭夏直視著他:“我要見陸景辰。”
這句話一出,空氣驟然變得緊張。
沈臨川的臉色變了,眉頭擰緊:“你要去找他?”
“他掌握的信息比我多。”林昭夏語氣堅定,“而且……他知道我母親的死因?!?/p>
沈臨川沉默了很久,最終開口:“他不會告訴你真相?!?/p>
“我知道?!绷终严目嘈?,“但他會告訴我一半的真相?!?/p>
沈臨川看著她,眼神里多了幾分不安:“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p>
林昭夏輕輕搖頭:“這不是你能保護(hù)我的地方。”
“那就讓我陪你去?!鄙蚺R川語氣不容反駁。
林昭夏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行。你是‘玄策’的人,他不會相信你?!?/p>
“那你就打算一個人去送死?”沈臨川的聲音陡然拔高。
林昭夏沒有退縮,反而迎上他的目光:“我沒有送死,我在賭?!?/p>
“賭他對你還有感情?”
“賭他還沒完全忘記過去。”
沈臨川咬牙,拳頭握得緊緊的:“林昭夏,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也許吧。”她看著他,“可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p>
兩人對視良久,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
雨聲漸漸小了,屋內(nèi)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沈臨川終于開口:“什么時候去?”
林昭夏愣了一下:“你不是說不讓我去嗎?”
“我說過,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他看著她,眼神認(rèn)真,“我可以不進(jìn)去,但我會在附近?!?/p>
林昭夏看著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但更多的是心疼。
“沈臨川……”她低聲喚他的名字,“你為什么總是這樣?明明可以不管我,卻偏偏要插手?”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因為我不想看你受傷?!?/p>
林昭夏怔住。
“我知道你很堅強?!彼^續(xù)說,“可我不是因為你覺得弱才想保護(hù)你。是因為……”他頓了頓,聲音低啞,“是因為我怕。”
怕?
林昭夏從未聽過他說這個詞。
“怕什么?”她忍不住問。
“怕有一天,我連保護(hù)你的資格都沒有了。”沈臨川看著她,眼里有太多情緒,“怕有一天,你會徹底把我推開?!?/p>
林昭夏的心猛地一顫。
她想說話,卻被他打斷。
“所以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見他?!彼Z氣堅定,“你可以不信我,但至少,讓我陪你走完這段路?!?/p>
林昭夏看著他,眼眶微微發(fā)熱。
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良久,她輕聲說:“好?!?/p>
沈臨川松了口氣,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雨停了。
天邊隱隱露出一線光亮。
……
夜幕降臨,城市燈火通明。
林昭夏獨自走進(jìn)了市中心那家高級餐廳。
她穿著一身簡約的黑裙,頭發(fā)盤起,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眼底的疲憊與警惕。
包廂里,陸景辰已經(jīng)等在那里。
他穿著西裝,端坐在桌邊,手里拿著一杯紅酒,神情自若。
看到林昭夏進(jìn)來,他放下酒杯,微笑著站起身。
“你來了?!彼f。
林昭夏走到他對面坐下,沒說話。
陸景辰看著她,目光溫柔:“好久不見?!?/p>
“別裝了?!绷终严睦湫?,“我們之間,沒什么好客套的?!?/p>
陸景辰輕輕一笑,眼神卻有些復(fù)雜:“你還是這么直接?!?/p>
“我來這里不是為了敘舊?!绷终严亩⒅?,“我需要你幫我查一個人。”
“誰?”陸景辰問。
“當(dāng)年調(diào)查我媽車禍的警察?!?/p>
陸景辰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恢復(fù)如常:“你想查什么?”
“我想知道,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绷终严恼Z氣平靜,“還有,是誰安排的?!?/p>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陸景辰看著她,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你知道這很危險?!彼f。
“我知道?!绷终严狞c頭,“但我已經(jīng)不怕了。”
陸景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還真是沒變?!?/p>
林昭夏皺眉:“什么意思?”
“你總是這樣。”他看著她,“明明可以活得輕松一點,卻非要一頭扎進(jìn)泥潭里?!?/p>
“因為我不能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绷终严恼Z氣堅定,“我也不想再被蒙在鼓里?!?/p>
陸景辰看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最終,他緩緩開口:“我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p>
“什么條件?”
“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你說?!?/p>
“別再接近沈臨川?!?/p>
林昭夏瞳孔一縮。
陸景辰看著她,眼神認(rèn)真:“他不是你能掌控的人,也不是你能依靠的人?!?/p>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林昭夏冷笑,“可那是我自己的選擇?!?/p>
“你真的以為你了解他?”陸景辰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林昭夏看著他,眼神冷靜:“那你呢?你又了解我多少?”
陸景辰沉默了。
兩人對視著,氣氛逐漸變得緊張。
林昭夏忽然起身:“如果你不愿意幫我,我現(xiàn)在就走?!?/p>
陸景辰?jīng)]有攔她。
就在她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時,他忽然開口:“明天下午三點,東區(qū)警局檔案室?!?/p>
林昭夏停下腳步。
“記住?!彼粗?,“只準(zhǔn)你一個人來?!?/p>
……
餐廳外,沈臨川站在街角的陰影中,看著林昭夏走出來。
她步伐穩(wěn)健,但臉色有些蒼白。
他走上前,遞給她一件外套。
林昭夏愣了一下,接過外套披上。
“他說了什么?”沈臨川問。
“他答應(yīng)幫我?!绷终严妮p聲說,“但也警告我,別再接近你?!?/p>
沈臨川挑眉:“他倒是有自知之明?!?/p>
林昭夏看著他:“你知道些什么?”
沈臨川沉默片刻,搖頭:“我不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p>
“什么?”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p>
林昭夏看著他,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她低下頭,輕聲說:“謝謝你。”
沈臨川沒有回應(yīng),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兩人并肩走在夜色中,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遠(yuǎn)處,一輛車緩緩駛過,車窗后,一雙眼睛靜靜注視著他們的背影。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切,才剛剛開始。
\[未完待續(xù)\] | \[本章完\]第二天下午兩點四十七分,林昭夏站在東區(qū)警局后巷的鐵門前。
風(fēng)卷著殘留的雨水吹過,她裹緊外套,抬頭看了眼表。還有三分鐘。
門從里面推開一道縫,陸景辰探出頭。他今天沒穿西裝,黑色夾克襯得身形更瘦削。
“進(jìn)來?!彼吐曊f。
她走進(jìn)去,門在身后合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樓梯間光線昏暗,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二樓檔案室門口貼著封條,陸景辰掏出鑰匙打開門。
屋內(nèi)灰塵撲面而來,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jìn)來,在成堆的文件柜上劃出細(xì)長的光痕。
“你確定能找到?”她問。
“別說話?!彼叩阶罾锩娴墓褡忧?,拉開抽屜,翻了幾下,抽出一份文件夾,“就是這個?!?/p>
他遞過來時,她注意到他的手指有些發(fā)抖。
翻開第一頁,照片上是車禍現(xiàn)場的照片。她母親的臉蒼白僵硬,嘴唇泛青。
胃部一陣翻騰,她強迫自己繼續(xù)看下去。
筆錄部分提到一個名字:周建平。
她翻到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有一頁被人撕掉了。
“不對?!彼ь^,“這頁不該是空的。”
陸景辰皺眉:“不可能,我昨天還看過……”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腳步聲。
兩人對視一眼,陸景辰迅速將文件塞進(jìn)她手里:“快走。”
“可是——”
“走!”他低聲吼。
她轉(zhuǎn)身朝窗邊跑,推開窗戶是條狹窄的消防通道。剛踩上去,身后就傳來門被踹開的聲音。
槍聲響起。
她蹲下身,子彈擦著頭頂飛過,打碎了玻璃。
“往前爬!”陸景辰在她身后喊。
她咬牙,手腳并用向前挪動。雨水混著血滴在臉上,不知道是誰的。
終于爬到盡頭,她跳下來摔在垃圾桶旁。耳朵嗡嗡作響,手心全是汗。
遠(yuǎn)處傳來警笛聲。
她站起來,往街角跑去。
轉(zhuǎn)過兩個彎,才靠在墻邊喘氣。懷里的文件夾緊緊貼在胸前,像一塊沉重的鉛。
她低頭檢查,還好,文件還在。
翻到那頁缺失的地方,一行模糊的字跡映入眼簾:
【證詞記錄:目擊者稱,事故現(xiàn)場曾出現(xiàn)一輛無牌黑色轎車】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沈臨川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