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后的通道比想象中更窄,僅容兩人側(cè)身通過。潮濕的海風(fēng)從深處涌來,帶著比隧道更濃的咸腥味,林未的帆布鞋踩在石階上,每一步都能感覺到鞋底沾著的青苔在打滑。她攥著掌心的玉佩,冰涼的玉面還殘留著陸時衍塞給她時的溫度,只是那溫度里混著一絲干涸的血跡——是陸時衍胳膊被劃傷時蹭到的,此刻在指尖下像一道細(xì)小的刺,扎得她心里發(fā)緊。
“小心腳下,這里的石階年久失修,可能會塌?!碧K晴走在前面,聲音壓得很低,手電筒的光束在前方的黑暗里掃出一道晃動的亮線。她的白色連衣裙已經(jīng)被通道壁的海水打濕了大半,貼在后背,勾勒出緊繃的脊背線條。林未能聽出她聲音里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靠近真相的激動——這條秘道,是蘇晴母親當(dāng)年親手留下的,每一塊磚、每一道刻痕,都藏著她們母女之間未說盡的話。
通道壁上同樣刻著海浪紋,只是比之前隧道里的更細(xì)密,像是用小刀一筆一劃刻上去的。蘇晴的手電筒停在一道刻痕上,那是一個小小的螺殼圖案,和她口袋里的回音螺一模一樣。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刻痕,冰涼的石壁下似乎還能摸到母親當(dāng)年刻字時的溫度。
“我媽以前跟我說過,‘霧島的路,藏在浪紋里’?!碧K晴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澀味,“那時候我以為是她編來哄我的故事,現(xiàn)在才知道,她是在教我認(rèn)路。”
林未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螺殼圖案旁邊刻著一行小字,因為海水侵蝕已經(jīng)有些模糊,只能辨認(rèn)出“潮起左,潮落右”六個字。她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玉佩,此刻正微微發(fā)燙,像是在回應(yīng)這行字。她把玉佩掏出來,淡綠色的光立刻照亮了那行小字,原本模糊的筆畫在光線下慢慢清晰,后面還跟著半句被掩蓋的話:“螺音引,玉光開”。
“是機(jī)關(guān)的口訣!”蘇晴猛地抬頭,眼睛亮了起來。她從口袋里掏出回音螺,放在螺殼圖案的正中央,然后示意林未把玉佩貼在旁邊的海浪紋上。
玉佩剛碰到石壁,淡綠色的光就順著海浪紋蔓延開來,像水流一樣鋪滿了半面墻。蘇晴對著回音螺輕輕吹了口氣,螺殼里立刻傳出清亮的“嗚嗚”聲,像是海浪拍打著礁石的回響。那聲音剛落,通道壁突然傳來“咔嗒”一聲輕響,原本平整的石壁緩緩向兩側(cè)分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里透出微弱的藍(lán)光,像是海底深處的磷光。
“這應(yīng)該是通往暗艙的近路。”蘇晴關(guān)掉手電筒,藍(lán)光足夠照亮腳下的路,“我媽說過,暗艙的入口藏在‘浪的影子里’,就是指這種靠螺音和玉光才能打開的機(jī)關(guān)。”
林未跟在蘇晴身后鉆進(jìn)洞口,通道突然變矮,需要彎腰才能前行。石壁上滲出的海水順著衣角往下滴,冰涼的液體貼在皮膚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攥著玉佩的手更緊了,心里反復(fù)默念著陸時衍的名字——石門外面的打斗聲已經(jīng)停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會不會被老陳的人困住。
“別擔(dān)心,陸時衍很聰明,他不會有事的。”蘇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回頭沖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勉強,“我媽以前說,能在霧島活下去的人,都有自己的辦法。他既然能找到燈塔的地下室,就一定能找到這里?!?/p>
林未點點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通道越來越寬,藍(lán)光也越來越亮,前面隱約傳來“滴答”聲,像是水滴落在金屬上的聲音。走了大概五分鐘,她們突然走出了通道,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圓形的空間——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個圓形的水池,藍(lán)光就是從水池里發(fā)出來的。
水池里的水很清澈,能看到池底鋪著一層白色的貝殼,貝殼中間放著一個黑色的鐵盒,和林未在燈塔地下室找到的那個很像,只是更大些,盒身上刻著完整的海浪紋,還有一個螺殼形狀的鎖孔。
“是我媽當(dāng)年用的盒子!”蘇晴快步走到水池邊,蹲下身盯著鐵盒,“她以前總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鐵盒里,這個鎖孔,正好能放進(jìn)回音螺。”
林未也走過去,玉佩在靠近水池時突然變得滾燙,她低頭一看,玉佩上的海浪紋正和鐵盒上的紋路對應(yīng)起來,像是兩塊拼圖要合在一起。她剛想把玉佩遞過去,溶洞的入口突然傳來腳步聲,還有老陳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沙啞:“我看你們還能跑哪兒去!”
林未和蘇晴同時回頭,只見老陳舉著一把刀,身后跟著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正堵在溶洞入口。老陳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臉上沾著泥土,眼神里滿是狠厲,盯著林未手里的玉佩,像盯著獵物的狼。
“把玉佩和螺交出來,我還能讓你們死得痛快些。”老陳一步步逼近,刀在手里晃了晃,“別以為你們能找到暗艙,沒有我,你們就算拿到東西也走不出去!”
蘇晴站起身擋在林未前面,手里緊緊攥著回音螺:“我媽當(dāng)年就是被你逼的,你以為我們還會信你的話?”
“逼她?”老陳突然笑了,笑聲里滿是嘲諷,“蘇嵐當(dāng)年是自愿的!要不是她把藥藏起來,霧島輪渡怎么會倒?我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藥?什么藥?”林未忍不住問,玉佩在掌心發(fā)燙,她能感覺到池子里的水開始晃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水里冒出來。
老陳的目光落在水池里的鐵盒上,眼神變得貪婪:“就是能讓人聽話的藥!當(dāng)年霧島輪渡靠這藥控制船員,走私文物和軍火,賺了多少錢?蘇嵐那個女人,非要裝圣母,說這藥害人,把藥藏起來,還故意弄沉了‘破浪號’,毀了我的一切!”
林未突然想起外婆日記本里的話:“霧島的海,藏著能讓人忘記自己的東西?!痹瓉砟遣皇莻髡f,是真的藥。她攥著玉佩的手微微發(fā)抖,突然明白蘇晴母親當(dāng)年的苦衷——她不是要走私,是要銷毀這害人的藥。
“你在撒謊!”蘇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很堅定,“我媽不會做這種事!她是為了保護(hù)大家,才把藥藏起來,才讓‘破浪號’沉沒!”
“保護(hù)大家?”老陳冷笑一聲,突然揮刀朝著蘇晴砍過來,“那我今天就讓你跟你媽一樣,沉在這海底!”
林未猛地把蘇晴推開,自己往旁邊躲閃,刀擦著她的胳膊劃過,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老陳還想再砍,溶洞的另一端突然傳來腳步聲,陸時衍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住手!”
林未回頭,只見陸時衍跑了進(jìn)來,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白色的襯衫被染成了淡紅色,手里的小刀緊緊攥著,眼神里滿是焦急。他看到林未沒事,緊繃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然后擋在她前面,對著老陳怒喝:“你的對手是我!”
老陳看到陸時衍,眼神里閃過一絲忌憚,卻還是硬著頭皮揮刀沖上去:“別以為你能打過我!今天你們?nèi)齻€,一個都別想走!”
陸時衍側(cè)身躲開,小刀朝著老陳的手腕刺過去。老陳連忙后退,身后的兩個手下立刻沖上來,對著陸時衍拳打腳踢。林未想幫忙,卻被蘇晴拉?。骸拔覀兊孟却蜷_鐵盒,拿到解藥!老陳要的是藥,只要我們拿到解藥,他就沒轍了!”
林未點點頭,跟著蘇晴蹲到水池邊。蘇晴把回音螺放進(jìn)鐵盒的鎖孔里,輕輕一轉(zhuǎn),“咔嗒”一聲,鐵盒的蓋子彈開了。里面沒有藥,只有一張泛黃的紙條,還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瓶身是螺殼形狀,里面裝著淡藍(lán)色的液體,瓶身上貼著一張標(biāo)簽,寫著“解”字。
蘇晴拿起紙條,是她母親的字跡,娟秀卻有力:“藥在暗艙的海螺盒里,此為解藥,遇玉則活。霧島的浪,終會洗凈一切?!?/p>
“遇玉則活?”林未把玉佩遞過去,剛碰到玻璃瓶,淡藍(lán)色的液體突然開始旋轉(zhuǎn),發(fā)出微弱的藍(lán)光,和玉佩的綠光融合在一起。水池里的水也跟著旋轉(zhuǎn)起來,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漩渦中央慢慢升起一個海螺形狀的盒子——是用白色的玉石做的,上面刻著和玉佩一樣的海浪紋,在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是文物!”蘇晴驚喜地叫出聲,“我媽說的海螺盒,就是這個!藥肯定在里面!”
老陳看到海螺盒,眼睛都紅了,不管不顧地推開陸時衍,朝著水池沖過來:“那是我的!”
陸時衍連忙追上去,一把抓住老陳的胳膊,小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別動!”
老陳的身體僵住了,卻還不死心,盯著海螺盒嘶吼:“那是我應(yīng)得的!當(dāng)年我跟著蘇嵐出生入死,要不是她,我早就發(fā)財了!你們憑什么拿我的東西!”
“憑你害人!”蘇晴拿起海螺盒,聲音里滿是憤怒,“你用藥物控制人,走私文物,害死了多少人?我媽就是因為不想再讓你害人,才毀了藥,你現(xiàn)在還不知悔改!”
老陳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悔改?我為什么要悔改?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我只是想活下去,想過得好一點,有錯嗎?”
他突然用力掙脫陸時衍的手,朝著蘇晴撲過去,想搶海螺盒。蘇晴嚇得往后退,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掉進(jìn)水池里,林未連忙拉住她,卻被老陳帶得往前踉蹌了一步。海螺盒從蘇晴手里掉出來,朝著水池里的漩渦飛去。
“不要!”林未和蘇晴同時喊出聲。陸時衍眼疾手快,沖過去接住海螺盒,卻被老陳從后面踹了一腳,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老陳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再次朝著陸時衍砍過來。林未突然想起手里的玉佩,之前玉佩能破解機(jī)關(guān),或許也能對付老陳。她舉起玉佩,對著老陳的方向,淡綠色的光突然變得刺眼,像一道光柱射向老陳。
老陳被光晃得睜不開眼,動作頓了一下。陸時衍趁機(jī)爬起來,小刀刺向老陳的腿。老陳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上,刀“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嗎?”老陳趴在地上,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按了下去,“我早就在這溶洞里裝了炸彈,今天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們一起陪葬!”
溶洞突然開始搖晃,石壁上的石塊不斷往下掉,水池里的漩渦變得越來越大,像是要把整個溶洞吸進(jìn)去。蘇晴看著手里的解藥,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怎么辦?我們現(xiàn)在怎么出去?”
陸時衍撿起海螺盒,拉著林未和蘇晴往溶洞的另一個出口跑——剛才他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過,那里有一條通往海灘的小路?!皠e慌,我知道路!”
老陳想爬起來追,卻被掉下來的石塊砸中了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跑遠(yuǎn),嘴里發(fā)出絕望的嘶吼:“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溶洞搖晃得越來越厲害,林未緊緊跟著陸時衍,手里攥著玉佩,能感覺到光一直在指引方向。蘇晴抱著解藥和海螺盒,跑的時候還在回頭看,像是在和母親告別。
跑了大概十分鐘,前面終于出現(xiàn)了光亮,是海灘的方向。退潮后的海灘露出大片的沙粒,遠(yuǎn)處的海面上,“破浪號”的桅桿清晰可見,在日出的金光里像一根沉默的指針。
他們跑出出口,剛踏上沙灘,身后就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溶洞徹底坍塌了,揚起大片的沙塵。林未回頭看,心里一陣后怕,卻也松了口氣——老陳應(yīng)該被困在里面了,至少暫時不會再來找他們麻煩。
陸時衍靠在一塊巖石上喘氣,胳膊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林未連忙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傷口:“疼嗎?剛才真的嚇?biāo)牢伊?。?/p>
陸時衍搖搖頭,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滿是溫柔:“我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彼聪蛱K晴手里的海螺盒,“我們拿到文物和解藥了,接下來怎么辦?”
蘇晴打開海螺盒,里面裝著幾支淡綠色的液體,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藥的配方和銷毀方法。她看著紙條,眼淚突然掉下來:“我媽終于做到了,她把藥的秘密藏了這么久,就是為了今天,為了不讓更多人受害?!?/p>
林未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也很感慨。她抬頭看向海面,日出的金光灑在海面上,像鋪了一層金子。陸時衍握緊她的手,輕聲說:“我們先把解藥和文物交給警察,讓他們銷毀剩下的藥。然后,我們一起整理你外婆的日記本,一起去看我父母的墓,好不好?”
林未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看著手里的玉佩,淡綠色的光慢慢褪去,恢復(fù)了原本的樣子,卻像是藏了整個霧島的海浪和陽光。蘇晴也笑了,把海螺盒抱在懷里:“等這件事結(jié)束,我們一起回霧島,看看‘破浪號’,看看我媽當(dāng)年守護(hù)的海?!?/p>
就在這時,遠(yuǎn)處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艘白色的船,朝著他們的方向駛來,船上掛著警察的標(biāo)志。林未知道,一切終于要結(jié)束了,那些被霧島輪渡隱藏的秘密,那些被藥物傷害的人,終于能得到一個交代。
只是她不知道,在坍塌的溶洞深處,老陳并沒有死,他靠在一塊沒有被砸到的巖石后面,手里攥著半塊從海螺盒上掉下來的玉片,眼神里滿是怨毒。他看著海面,嘴里默念著:“霧島的浪,還沒停呢……”
海風(fēng)吹過海灘,帶著咸腥味,也帶著新的希望。林未、陸時衍和蘇晴站在沙灘上,看著駛來的警察船,心里知道,這不是結(jié)束,是新的開始——霧島的回響,還在繼續(xù),而他們,會成為守護(hù)這片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