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見·第三章 烤箱里的星光

周六的晨光剛漫過窗臺，林見就醒了。不是被鬧鐘吵醒的，是窗外槐樹葉晃進來的光斑，落在手背上像細碎的星子，讓他想起沈星眼尾的痣——前一晚睡前翻玻璃罐里的便簽，最后停在那張畫著雙彩虹的紙上，“沈星”兩個字被他指尖摩挲得發(fā)暖，連帶著夢里都是檸檬茶的甜香。

他趿著拖鞋走到廚房，臺面上已經(jīng)擺好前夜準備的材料：軟化的黃油切成小塊碼在白瓷盤里，邊緣還凝著點乳白的油花；低筋面粉過了篩，裝在帶花紋的玻璃碗中，細膩得像剛落的雪；白砂糖罐旁立著半顆切開的檸檬，是上次沈星留在茶水間的，果皮已經(jīng)風干起皺，卻還留著淡淡的清香，他沒舍得扔，用保鮮袋裝著收在冰箱里。最顯眼的是那個星星模具，銀色的金屬邊緣沾著點淺黃的糖霜，是沈星昨天下班時特意帶來的，當時她攥著模具遞過來，指尖蹭過他的掌心：“用這個烤出來的星星才夠圓，林見要是烤壞了，我可不給你當‘替補’?！?/p>

烤箱剛預(yù)熱到一百八十度，嗡鳴聲輕輕蕩在客廳里，黃油的香氣已經(jīng)開始從烤盤縫里鉆出來，混著晨光里的槐花香，漫得滿屋子都是。門鈴響的時候，林見正彎腰擦臺面上濺出的面粉，圍裙帶子松了，他一手攥著抹布，一手往后勾著系帶子，聽見鈴聲差點撞翻旁邊的牛奶盒。

“來了。”他趿著鞋跑過去，開門時還在捋額前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抬頭就撞進沈星的笑里——她穿了件淺藍的連帽衛(wèi)衣，兜帽邊緣的絨毛蹭著臉頰，手里拎著個透明保溫袋，里面裝著幾顆鮮檸檬，果皮上還掛著水珠，映著晨光亮晶晶的?！拔也履闵洗蔚臋幟试撚猛炅耍鄙蛐前驯卮f過來，指尖碰到他的手，又趕緊縮回去，耳尖有點紅，“特意繞去菜場挑的，老板說這是今天剛到的本地檸檬，汁水多，最適合泡水。”

林見側(cè)身讓她進來，剛關(guān)上門，就聽見沈星“呀”了一聲。她的目光落在廚房臺面上，看見散落的曲奇碎屑——是林見早上試做的第一爐，面團沒揉勻，烤出來邊緣發(fā)焦，形狀歪歪扭扭像被踩過的星星，他沒舍得扔，掰碎了放在小碟子里?！翱磥砹忠娨呀?jīng)提前‘練習’過了？”沈星走過去，拿起一塊碎屑放進嘴里，眼睛瞬間彎起來，像盛了晨光，“味道很好呀，就是形狀差了點，等會兒我教你怎么捏面團，保證每個星星都周正得能當標本?！?/p>

林見耳尖微熱，轉(zhuǎn)身去給她泡檸檬茶，指尖碰到茶杯時才想起，昨天特意繞去便利店買了沈星喜歡的槐花蜜，藏在櫥柜最里面。他拿出茶杯，是上次團建時帶回來的搪瓷杯，杯身上印著公司的logo，沈星當時說“這個杯子裝檸檬茶最好喝”，他就記在了心里。開水沖進杯子，檸檬片在水里打了個轉(zhuǎn)，漾出淺黃的湯色，他舀了兩勺蜂蜜攪開，嘗了嘗甜度，才端到沈星面前：“加了槐花蜜，你上次說想試試的。”

沈星接過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溫度，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她低頭喝了一口，蜂蜜的甜混著檸檬的酸，剛好漫過舌尖，抬頭時看見林見正盯著她的表情，手還攥著糖罐的蓋子，指節(jié)有點發(fā)白，像在緊張?！氨任遗莸暮煤?，”她把杯子舉到他面前，眼底閃著光，“林見是不是偷偷練過泡茶？”

林見趕緊別開臉，去揉新的面團：“沒有，就是……看你上次泡的時候記了步驟?！彼f話時聲音有點輕，沒看見沈星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悄悄翹了起來，手指在杯壁上輕輕劃著，像是在寫“林見”兩個字。

烤箱“叮”的一聲，第一爐正經(jīng)烤的曲奇好了。林見戴著手套打開烤箱門，熱浪裹著黃油的香氣涌出來，烤盤上的星星曲奇金黃金黃的，邊緣微微發(fā)焦，剛好是沈星喜歡的口感。他剛把烤盤放在散熱架上，沈星就湊過來，手指輕輕碰了碰曲奇的邊緣，又趕緊縮回去：“好燙！”她吐了吐舌頭，眼尾的痣跟著動，“不過看起來好成功，比我第一次烤的強多了?！?/p>

“你第一次烤成什么樣？”林見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看著她蹲在烤盤前，像盯著寶藏似的，忍不住問。

沈星抬頭看他，眼睛彎成月牙：“烤成黑炭啦，我媽說像煤球，還讓我別浪費面粉?！彼闷鹨粔K放涼的曲奇，遞到林見嘴邊，“你嘗嘗，看有沒有熟。”

林見張嘴咬了一口，黃油的香混著淡淡的檸檬味在嘴里散開，甜而不膩，比他平時吃的任何曲奇都好吃。他點頭：“好吃，比買的還好吃。”

“真的？”沈星眼睛亮了，又拿起一塊塞進嘴里，嚼得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囤糧的小松鼠，“我就說這個配方好，我可是找我外婆要的秘方，一般人我不告訴的?！?/p>

兩人坐在廚房的小桌子旁，一邊吃曲奇，一邊泡檸檬茶，陽光從窗戶里斜進來，落在他們交疊的手背上——沈星遞曲奇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到林見的手，沒像上次那樣縮回去，反而輕輕勾了勾他的指尖，像在試探。林見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指尖有點發(fā)麻，卻沒躲開，反而輕輕回勾了一下，看見沈星的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嘴角卻笑得更甜了。

“對了，”沈星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一張便簽，是淺黃的，邊緣印著小碎花，“昨天整理抽屜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覺得這個顏色適合今天，就帶來了。”她拿起筆，在便簽上寫“周六和林見一起烤曲奇，曲奇很香，檸檬茶很甜”，然后把筆遞給林見，“你也寫點什么吧，以后放進玻璃罐里，就是我們的‘烤曲奇日記’?！?/p>

林見接過筆，指尖有點抖，想了想，在便簽背面畫了個小小的烤箱，烤箱里放著兩顆挨在一起的星星，旁邊寫著“林見和沈星的第一爐星星曲奇”。他把便簽遞給沈星時，看見她盯著那兩顆星星，眼睛里閃著光，像把晨光都裝在了里面。

下午的時候，他們又烤了兩爐曲奇，一爐裝在沈星帶來的鐵盒里，另一爐放進林見的玻璃罐旁邊——沈星說“要留著當下午茶，下次在茶水間一起吃”。收拾廚房的時候，沈星彎腰擦臺面，頭發(fā)垂下來，林見伸手幫她把頭發(fā)別到耳后，指尖蹭過她的耳垂，像碰了團棉花，軟乎乎的。沈星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他，眼底的光比晨光還亮，兩人離得很近，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像在跟著烤箱的嗡鳴聲打節(jié)拍。

“林見，”沈星輕聲說，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下次我們烤蛋糕好不好？我想吃巧克力味的?！?/p>

林見點頭，聲音比平時更柔：“好，下次我提前買好巧克力?！?/p>

夕陽漫進廚房的時候，沈星要走了。林見送她到樓下，看著她站在槐樹下，淺藍的衛(wèi)衣被風吹得輕輕晃?！懊魈煲?，”沈星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要走，又突然回頭，跑過來抱了他一下，很快就松開，“給你的‘曲奇獎勵’！”她說完，紅著臉跑遠了，頭發(fā)在風里飄著，像道淺藍的光。

林見站在原地，懷里還留著沈星身上的檸檬香，他摸了摸胸口，心跳得像要蹦出來。抬頭時，看見天邊的晚霞紅得像烤焦的曲奇邊緣，云朵像被揉碎的棉花，剛好拼成一顆星星的形狀。他想起玻璃罐里那張新的便簽，想起烤箱里的星星，想起沈星眼尾的痣，突然覺得，原來“遇見”的意義，不只是名字被念對，更是有人把你的日子，都烤成了甜的模樣。

回到家，他把那張淺黃便簽放進玻璃罐里，和之前的便簽疊在一起。陽光已經(jīng)落下去了，他打開廚房的燈，暖黃的光落在玻璃罐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像把烤箱里的星光，都藏進了罐子里。他拿起一塊下午烤的曲奇，放進嘴里，甜香漫過舌尖時，想起沈星說的“下次烤蛋糕”，忍不住笑了——原來有些約定，比曲奇還甜，比星光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