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春天·第三章 舊相冊里的春

林晚把紅豆湯喝到只剩底時，才想起壓在行李箱最底層的舊相冊。她蹲在滿地紙箱間翻找，指尖劃過打包好的衣服、書籍，最終在一個印著碎花的布包里摸到了硬殼封面——那是她剛到青川鎮(zhèn)時，從家里帶來的相冊，里面夾著這三年來，她在鎮(zhèn)上拍下的所有春天。

相冊封面沾了點潮氣，邊角微微發(fā)卷。林晚坐在沙發(fā)上，小心地翻開第一頁，一張泛著暖光的照片先落進眼里：畫面里是青川鎮(zhèn)的老橋，三月的桃花開得正好，粉色的花瓣落在橋下的流水里，陳嶼站在橋邊，手里舉著臺舊相機，正對著河面拍照。這是她來青川鎮(zhèn)的第一個春天拍的，當時她蹲在橋邊撿花瓣，沒注意身后有人，直到相機快門“咔嗒”響，才回頭看見他笑著說“你和桃花一起，比風景好看”。

她指尖輕輕碰了碰照片里陳嶼的衣角，又往后翻。第二張是去年春天的竹林，她穿著件淺綠的外套，手里抱著剛挖的春筍，臉上沾了點泥，陳嶼站在她旁邊，手里拿著片竹葉，正幫她拂去額角的碎發(fā)。照片的背景里，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成細碎的光斑，連空氣都像裹著竹香。這張照片是房東阿姨拍的，當時阿姨還打趣“你們倆站在竹林里，倒像幅春天的畫”，她當時只紅了臉，沒敢接話。

再往后翻，是張拍得有點模糊的夜景。去年四月，青川鎮(zhèn)辦春日燈會，陳嶼騎著電動車帶她去看燈。照片里，她手里舉著個兔子形狀的燈籠，側臉被燈光映得發(fā)紅，陳嶼的肩膀挨著她，正低頭跟她說著什么，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這張是她趁他不注意拍的，當時手抖了，畫面有點虛，卻成了她最喜歡的一張——因為能看清他眼里的光，像盛著整個春天的星星。

翻到最后一頁時，林晚的指尖頓住了。那里夾著張沒洗出來的膠片，是她上周剛拍的。畫面里是小區(qū)門口的老槐樹，剛冒出的新芽嫩得發(fā)綠，樹下放著個小小的石凳，凳面上還留著半片去年的槐葉。她當時拍這張，是想等槐花開了，再拍張滿樹繁花的照片，和陳嶼一起夾進相冊里。可現在，花還沒開，她卻要走了。

“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林晚趕緊把相冊合上，塞進布包里。開門時，看見陳嶼站在門外，手里拎著個帆布包，里面裝著她落在樓下的雨傘?！皟牲c半了，該走了。”他的目光掃過她手里的布包，沒多問，只是接過她腳邊最重的那個紙箱，“我來拎這個，你拿輕點的?！?/p>

兩人下樓時，雨已經停了，天空放晴，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落在青川鎮(zhèn)的老街上。陳嶼的電動車停在樓下，車筐里放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那兩把焯好水的春筍?！敖o你裝好了，路上要是餓，能找地方熱著吃?！彼逊及f給林晚，又幫她把行李箱綁在電動車后座上。

林晚坐在電動車后座，雙手輕輕抓住陳嶼的衣角。車子啟動時，風從耳邊吹過，帶著點春天的暖意，她看著路邊的桃花、竹林、老橋，看著那些她拍過照片的地方，忽然想起相冊里的那些畫面。她沒說“再見”，也沒說“謝謝”，只是把臉輕輕靠在陳嶼的后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槐花香——那是去年槐花落在他衣服上，沒洗干凈的味道。

車子穿過青川鎮(zhèn)的老街，往高鐵站的方向走。林晚看著窗外的春天一點點往后退，忽然明白，有些春天會結束，但有些春天，會永遠留在相冊里，留在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里，留在她和陳嶼的記憶里。她輕輕攥緊手里的布包，里面的相冊還帶著她的溫度，像還藏著青川鎮(zhèn)的春天，藏著那句沒說出口的“我會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