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粘稠的黑暗里沉浮，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劇烈的頭痛和深入骨髓的惡心感拖拽回去。亨利艱難地睜開眼，視線花了很長時間才聚焦。

這里不是安全屋，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地方。一個廢棄的、彌漫著鐵銹和塵土氣息的空間，像是某個久已停用的工廠車間或倉庫角落。他被隨意地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手被反銬在身后一根粗大的、生銹的蒸汽管道上。

唯一的光源來自幾米外，潛行架設(shè)的一盞露營燈。慘白的光暈勾勒出潛行坐在一個破木箱上的身影，他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把匕首，刀刃在燈光下反射著寒芒。

記憶如同碎片般涌入腦?！踩荩t(yī)護人員倒地，捂住口鼻的手帕，以及潛行那張冰冷帶笑的臉。

恐懼瞬間攫緊了亨利的心臟，但比恐懼更先席卷而來的，是那熟悉而兇猛的戒斷反應(yīng)。仿佛因為環(huán)境的劇變和精神的極度緊張，這一次的反應(yīng)來得格外強烈、迅疾。

骨頭縫里像是同時有無數(shù)細(xì)針在扎刺，又癢又痛。肌肉開始失控地痙攣、跳動，帶動著他被銬住的身體一下下撞擊著背后的管道，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衣物，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而體內(nèi)那股極致的空虛和焦渴，如同燎原的野火，燒灼著他的理智，讓他喉嚨發(fā)干，眼球充血。

他知道那是什么在召喚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恥辱的渴望，投向了潛行腳邊那個敞開的黑色工具包。里面，他看到了熟悉的玻璃瓶，看到了注射器，看到了封裝好的白色粉末……那是能暫時平息這地獄之火的唯一“解藥”。

潛行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起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痛苦掙扎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像是在欣賞籠中困獸的表演。

“呃……嗬……”亨利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聲響，他試圖咬緊牙關(guān)，用意志力對抗，但生理的需求如同海嘯，輕易地沖垮了他本就搖搖欲墜的防線。尊嚴(yán)、驕傲、警察的職責(zé)……在這一刻變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猛地向前掙動身體，手腕被冰冷的手銬勒出血痕也渾然不覺。他抬起頭，臉上布滿了汗水、淚水和無法控制的生理性淚水，眼神渙散而充滿乞求，像一條瀕死的狗。

“給……給我……”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帶著孩童般的嗚咽和徹底的崩潰，“求求你……潛行……給我……一針……就一針……”

他放棄了所有抵抗，像最卑微的乞討者，向著將他推入深淵的惡魔，乞求著那致命的“仁慈”。

然而，潛行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一種看到獵物徹底喪失尊嚴(yán)、連最后一絲反抗都放棄后的巨大滿足。他放下匕首，緩緩站起身，走到亨利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他蹲下身，與亨利的目光平視，眼神里充滿了戲謔和一種冰冷的殘忍。

“哦？我們正義凜然的亨隊，這是在求我嗎？”他的聲音輕柔，卻帶著毒刺，“可惜啊……”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毒品，而是用指尖輕輕拍了拍亨利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頰，動作帶著極致的侮辱。

“現(xiàn)在，我不想給了?！?/p>

這句話如同最冰冷的判決，瞬間將亨利打入更深的絕望冰窟。

“不……不！求你！給我！給我！！”亨利徹底瘋了，他瘋狂地扭動身體，用頭撞擊著背后的管道，發(fā)出“咚咚”的悶響，手腕被銬住的地方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哀求，“你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情報！我告訴你情報！放過我！給我藥！！”

潛行只是冷笑著，站起身，后退一步，重新坐回木箱上，像在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戲劇。

“太晚了，亨隊?！彼朴频卣f，拿起旁邊一瓶水，擰開，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故意將剩下的水慢慢倒在骯臟的地面上，看著水漬蔓延。“游戲的規(guī)則，現(xiàn)在由我來定?！?/p>

“當(dāng)你最需要它的時候，偏偏得不到。這種感覺，是不是比死還難受？”他微笑著，眼神里閃爍著惡魔般的光芒，“這才是對你最好的懲罰。好好享受吧，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他不再理會亨利那撕心裂肺、逐漸變得虛弱無力的哀嚎和乞求，重新拿起了那把匕首，悠閑地擦拭起來。

露營燈慘白的光線下，亨利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在戒斷反應(yīng)和徹底絕望的雙重折磨下，劇烈地抽搐、掙扎，聲音從凄厲的哀求逐漸變?yōu)椴怀烧{(diào)的嗬嗬聲，最終只剩下身體無意識的痙攣和空洞眼神里倒映出的、潛行那冷酷的身影。

求而不得。

潛行用最殘忍的方式，將他最后的希望和尊嚴(yán)，也徹底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