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加注車的轟鳴聲在通道里回蕩,橙黃色的軟管像巨蟒般盤踞在地面,朝著“新希望號”的推進器延伸。陳默混在穿著同樣藍色工作服的維修人員中,帽檐壓得極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磁卡。
主控艙的安全門就在前方五十米處,厚重的合金門正緩緩滑開,露出里面閃爍著冷光的控制臺。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守衛(wèi)站在門兩側,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靠近的人。
“檢查壓力閥的小組跟我來?!币粋€戴著紅色安全帽的工頭喊道,揮手示意身后的人跟上。
陳默立刻快步上前,混進了這個五人小組。當他們走到安全門附近時,守衛(wèi)攔住了他們:“出示證件,進行虹膜掃描?!?/p>
工頭依次遞上證件,其他人則排隊接受掃描。陳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偽造證件或許能騙過磁卡檢測,但虹膜識別是無法偽造的。
就在輪到他時,指揮中心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紅色的警示燈瞬間亮起,通道里的廣播響起張啟明沉穩(wěn)的聲音:“二級警報,C區(qū)燃料管道泄漏,所有維修人員立刻前往處理!重復,C區(qū)燃料管道泄漏!”
守衛(wèi)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其中一人對著對講機急切地詢問情況。工頭也愣了一下,隨即喊道:“快,去C區(qū)!”
陳默抓住這個機會,在守衛(wèi)轉身的瞬間,猛地矮身滑過安全門的門檻,順勢滾到控制臺下方的陰影里。
安全門在他身后發(fā)出“嗡”的一聲,開始緩緩關閉。透過縫隙,他看到守衛(wèi)重新轉過身,眉頭緊鎖地看著警報燈,絲毫沒有察覺已經有不速之客闖入。
“還有兩分四十秒?!标惸粗直?,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主控艙比他想象的更大,數(shù)十個全息屏幕懸浮在半空,上面滾動著密密麻麻的代碼和星圖。正中央的主控制臺前,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技術員正在敲擊鍵盤,屏幕上顯示的正是獵戶座旋臂的導航路徑——那條被篡改過的、通往陷阱的航線。
陳默屏住呼吸,像貓一樣在控制臺之間穿梭。他的目標是主控制臺下方的代碼輸入端口,張啟明說過,那里是唯一能直接寫入原始坐標的接口,不需要經過復雜的權限驗證。
那個技術員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耳機里傳來舒緩的音樂,手指在鍵盤上跳躍,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陳默繞到他身后,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將消防斧的斧柄抵在他的脖頸處。
“別出聲?!标惸穆曇魤旱脴O低,“按我說的做,否則這東西會在你脖子上開個洞?!?/p>
技術員的身體瞬間僵硬,眼睛瞪得滾圓,只能拼命點頭。
陳默松開捂住他嘴的手,將筆記本扔到控制臺上:“翻到第37頁,把那些符號輸入主程序,覆蓋掉現(xiàn)在的導航坐標?!?/p>
技術員顫抖著拿起筆記本,看到那些由冰晶符號和數(shù)字組成的序列時,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這……這是‘遠航者七號’的原始數(shù)據(jù)?你是誰?”
“少廢話!快輸!”陳默將斧柄又用力了幾分。
技術員不敢再問,手指顫抖著在虛擬鍵盤上敲擊。那些符號在屏幕上逐一浮現(xiàn),與原本的導航代碼產生了劇烈的沖突,星圖上的航線開始像水波一樣扭曲、震蕩。
“還有一分鐘?!标惸穆曇衾飵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警報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通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張啟明的調虎離山計只能拖延這么久。
“不行!”技術員突然喊道,“權限不夠,原始坐標無法覆蓋核心代碼!”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可能?張主任說……”
“他不知道!”技術員急得滿頭大汗,“趙主任上周升級了安全協(xié)議,核心代碼只能通過‘織網(wǎng)者’的密鑰驗證,也就是……”他的目光落在陳默的口袋上,“你手里的那塊芯片!”
芯片!
陳默立刻掏出芯片,塞進主控制臺側面的一個隱藏接口里——那是張啟明特意標注在筆記本角落的應急端口。
芯片接觸接口的瞬間,整個主控艙的屏幕突然全部變成了刺眼的白色。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的頻率比之前更加急促,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仿佛整個飛船都在尖叫。
“密鑰驗證通過!”技術員驚喜地喊道,手指飛快地操作,“原始坐標正在寫入……還有三十秒!”
通道里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安全門外,趙宇的聲音帶著暴怒傳來:“把門打開!快!”
安全門開始震動,顯然外面的人在用工具強行破拆。
“還有十秒!”技術員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陳默握緊消防斧,轉身面對安全門。他知道,門一旦打開,等待他的將是無數(shù)槍口。
“寫入完成!”
技術員話音剛落,所有屏幕瞬間恢復正常。獵戶座旋臂的星圖上,那條通往陷阱的航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嶄新的、蜿蜒曲折的路徑,終點標注著一個從未在官方星圖上出現(xiàn)過的綠色星球——那是“遠航者七號”真正發(fā)現(xiàn)的宜居行星。
“成功了!”陳默的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就在這時,安全門被猛地撞開。趙宇帶著十幾個手持武器的守衛(wèi)沖了進來,槍口齊刷刷地對準陳默。
“抓住他!”趙宇怒吼,金絲眼鏡后的眼睛里布滿血絲,“他毀了一切!”
陳默沒有反抗。他看著屏幕上那條嶄新的航線,突然笑了起來。
“不,”他說,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們才是毀掉一切的人?!?/p>
守衛(wèi)們沖上來,將陳默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銬鎖住了他的手腕。趙宇沖到主控制臺前,看著屏幕上的原始坐標,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咆哮,猛地將筆記本掃落在地。
“把他帶下去!”趙宇的聲音嘶啞,“還有那個技術員,一起處理掉!”
陳默被拖拽著向外走去,經過趙宇身邊時,他突然停下腳步,低聲說:“你以為‘織網(wǎng)者’真的會和你合作?他們只是把你當成另一塊誘餌?!?/p>
趙宇的身體猛地一僵,卻沒有回頭。
陳默被押出主控艙,通道里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驚訝地看著他。他看到張啟明站在人群后面,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被押進禁閉室的瞬間,陳默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新希望號”。飛船靜靜地矗立在發(fā)射架上,銀白色的外殼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仿佛已經做好了飛向真正希望的準備。
禁閉室的門緩緩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陳默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摸了摸口袋——那片芯片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或許是在被押解的過程中掉落了,又或許是被張啟明的人悄悄取走了。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原始坐標已經寫入,“新希望號”會駛向正確的方向,“織網(wǎng)者”的陷阱被識破,人類文明的火種得以延續(xù)。
他做到了。
三天后,“新希望號”如期發(fā)射。
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火箭拖著長長的火焰沖上云霄,在湛藍的天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軌跡,最終消失在大氣層外。
禁閉室的監(jiān)控屏幕上播放著發(fā)射的全過程,陳默看著屏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就在這時,禁閉室的門被打開了。張啟明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趙宇和他的同伙已經被控制了。”張啟明將文件遞給陳默,“這是對你的特赦令,還有一份新的工作邀請——‘遠航者八號’監(jiān)測站,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技術員?!?/p>
陳默接過文件,上面的字跡清晰而有力。他抬頭看向張啟明,發(fā)現(xiàn)老人的眼眶有些發(fā)紅。
“李老在天之靈,會為你驕傲的?!睆垎⒚髡f。
陳默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窗邊。天空很藍,陽光很暖,仿佛連空氣都帶著自由的味道。
“什么時候出發(fā)?”他問。
“一周后。”張啟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遠航者八號’的任務,是追蹤‘新希望號’,記錄真正的星際坐標。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被任何謊言欺騙。”
陳默望著遠方的天際,仿佛能看到“新希望號”正在穿越小行星帶,朝著那顆綠色的星球飛去。他知道,宇宙中依然充滿了未知和危險,“織網(wǎng)者”或許還在某個角落窺伺,新的陷阱可能正在編織。
但只要人類還保持著對真相的執(zhí)著,對希望的信仰,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一周后,陳默登上了前往“遠航者八號”監(jiān)測站的飛船。舷窗外,地球像一顆藍色的寶石懸浮在宇宙中,旁邊是明亮的月球,冷海環(huán)形山的輪廓隱約可見。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銹蝕的監(jiān)測站,看到了李教授留下的筆記本,看到了“遠航者七號”在星塵中傳遞的信號。
這些碎片串聯(lián)起來,構成了人類文明在宇宙中前行的足跡,也構成了他生命中最耀眼的星塵代碼。
飛船的引擎發(fā)出低沉的轟鳴,朝著深邃的宇宙駛去。陳默的目光投向獵戶座的方向,那里有一艘承載著希望的飛船,正在原始坐標的指引下,駛向屬于人類的新家園。
而他,將成為記錄這一切的眼睛,在星海中繼續(xù)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