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幾乎一天一夜的時間,姜曦卻還不向他低頭,踏仙君惱極了。
除了楚晚寧,他對其他人從來就沒有什么耐心,他一個姜曦是誰,竟然膽敢讓帝君等,好大的膽子!
他今天要是逼不出生子丸配方和《陰陽雙修長生術(shù)》,姜曦就等著自己給自己挖墳墓!自掘墳墓!
分明是盛夏,水牢卻涼氣逼人,當年他囚禁楚晚寧的時候也是盛夏,由于踏仙君一天要來個七八次找楚晚寧,干脆就立了法陣讓這里永遠恒溫。
姜曦渾身滲著血被他雙手雙腳捆綁著,吊在十字架,和當年的楚晚寧一樣,聽到踏仙君來的動靜頭也不曾抬一抬。
踏仙君覺得有趣,有趣得他遣仆從遞來凳子,就這么坐下,打量著他。
誰也沒有說話。
水牢里有的是各種殘忍的刑具,但他不用,他知道對一個對仗的時候?qū)幙伸`核破碎也不求饒的人用刑,大概率是沒有用的,一不小心打死了,說不定人家還覺得是解脫,他偏不成全!
他覺得快意,殘忍的說不出的痛快;
這大概就是姜夜沉人生最低谷的時候了,天之驕子,比薛蒙還天之驕子的天子嬌子,誰誰都看不起,能把鼻子翹到天上去,此刻生死卻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一個,最開始被嫌棄被鄙薄,被人不屑一顧,難求一丈的私生子!
帝位在他手里,天下人的命運都在他的手上!
“靈核都碎了,孤月夜都亡了,姜曦?死守著禁術(shù)對你有什么好處?還以為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掌門呢?”
踏仙君起身捏住姜曦的下巴,想逼他說一句話。
姜曦本來是虛弱至極,此時卻被他強迫抬了臉睜開了眸,眼神如一泊寒冰,冰冷的掃著他。
水牢中突然有冰陵落入水中,濺起一水的漣漪。
踏仙君握姜曦下巴的手突然使了力,重得幾乎要將他下巴生生捏碎。
他認識這眼神。
曾幾何時,當初他曾微若螻蟻之時,也有人這樣望過他。
食不果腹的幼年,曾經(jīng)想和一個小公子討他不吃的餃子皮,那個小公子就這樣看他。
拉著裹母親尸骸的席子,曾經(jīng)求別人幫他一把,那個指著他鼻子說“命中三尺,你難求一丈”的人,也這樣瞧過他。
姜曦,瞧不起他!
他憑什么瞧不起他!
他如今有錢,有權(quán),有通天的法術(shù)和修為!天下都踩在他的腳底下!
楚晚寧一個,姜曦一個,他們都是哪來的本事!
姜曦唇齒間被他掐出了血,流出嘴唇,滴到冰冷的地面上,卻是哼都沒哼一聲,直到眼看著再掐下去眼前人可能就要昏過去,踏仙君才終于松手。
“說話!”
凌厲的語氣換來的依然是冰冷刺骨的眼,帶著倔氣,泛著腥紅,嘴巴卻遲遲不肯張開。
踏仙君一個巴掌狠狠打下去,姜曦雪白的臉上就泛起紅來。
忽然聽見一聲笑:
“這些邪魔外道,害人的東西,早在我剛繼任掌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付之一炬,我今天就算死在這里,也斷然不會給你這個魔頭?!?/p>
踏仙君聽得笑出聲:
“姜掌門說得是,有道理有道理!可是想死?”
“我偏不給?!?/p>
“可是怎么辦呢?本座就想要你門中禁術(shù),本座帶了誠意來呢?!?/p>
踏仙君一個揮手,牢里的人便壓來了浩浩蕩蕩的人群。
“這些人,可還認得?”
姜曦臉色一變,這些都是他孤月夜的宗師和弟子。
瞧著他長大的,他帶著修行的都在里面,那些人如今手上被帶了鐐銬,或者悲哀,或者乞求的看著他,他們不想死,沒人想要死。
“來人,給姜宗主解綁了,筆墨伺候。”
“你寫一個字,我放一個人,你不寫,本座就在這里,一炷香我殺一個人。你知道我有多大本事,如果你故意給本座錯的,本座會把放掉的人抓回來全部殺掉?!?/p>
姜曦臉色比餿了三天的飯還要難看。
他側(cè)過頭去,闔了眼眸,終于憋出一句話,那聲音發(fā)著顫:
“我……不記得。”
“哦?不記得?”
踏仙君手起刀落一刀終結(jié)了一個剛剛還在瑟瑟發(fā)抖的弟子的性命,血花四濺,濺到了周圍的人的臉上和身上,也濺落于姜曦的指尖,衣袖上,有人當即昏了過去。
“這樣呢?姜宗主記得了嗎?”
“還需要我殺第二個嗎?”
姜曦是極其愛干凈的人,可此時臟污的血,他自己的血,他門下弟子的血染紅了他青色的衣袍,他沒去擦,怎么擦都無濟于事。
水牢里水聲潺潺,涼氣透了骨,要將血也凍成冰。
望著他的孤月夜的弟子屏息凝神,有的眼淚已經(jīng)淌了整張臉,他們見識過踏仙君是怎么樣的人,他們有的人被昔日摯友的血濺到身上也不敢做聲。
“我寫了,你就不會殺了他們,不會把他們做成你的棋子?”
見姜曦終于要妥協(xié),踏仙君露出得意地笑容。
“是,本座說到做到。”
卻突然有人大喊:“門主,別給他禁書!老夫今日就算是死在這里也不要助這喪盡天良之徒一臂之力獲得禁術(shù)”
忽然間金光大作,直奔踏仙君而來:
“去死吧!”
他爆了靈核想一舉殺死踏仙君!
踏仙君一個眼都沒抬,只呢喃了一個“破”字,血花四濺!
“螻蟻也想擋車?!?/p>
螻蟻的激情讓踏仙君厭煩,他胸口里的暴戾因子越來越控制不住,幾乎惹得他想殺光這里所有人。
人群總是這樣,面對巨大威壓的時候不敢作聲,可是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喊了句口號,作了最先犧牲的那個人,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亡命之徒。
孤月夜的弟子宗師也是這樣,隨著第一個人的沖出,越來越多人臉上的表情從懼怕變成了英勇。
馬上有第二個人也爆了靈核,第三個第四個……數(shù)不清的人。
他們要追著踏仙君索命。
越來越多人掙脫了束縛,一齊沖上去想殺了踏仙君,踏仙君的手中紫色已經(jīng)凝成,下一秒所有人都會變成濺落的血污!
“等等!”
突然人群中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將上前的人攔住了,將他們迅速打至了原地。
“踏仙君,義父會寫,你先不要殺了他們?!?/p>
此人身高比起踏仙君也差不了多少,身著著華貴低調(diào)的黑色絲綢,凌亂的頭發(fā)遮擋下,那雙眼睛極清極亮。
手中的紫色已經(jīng)隨著這起變故抖落了,踏仙君眼中戾氣未消,冰冷冷的打量著眼前的人。
意識到眼前的人說了什么,他掃了一眼姜曦,姜曦面色仍然是蒼白的,傲氣看起來已經(jīng)散了,在他踏仙君手上,再硬的骨頭也得折斷。
“原來姜掌門有個這么大的兒子,倒真是讓人沒想到。”
“你兒子說你會寫呢,你那筆呢,怎么還不動?本座說的話現(xiàn)在還算數(shù),等到過會兒心情差了那可就不一定算了?!?/p>
周圍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期待著姜曦的回應
姜曦一輩子養(yǎng)尊處優(yōu),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絕境,前進一步,孤月夜的禁術(shù)落到踏仙君手里,這位罪惡滔天喪盡天良的人間界帝君不知道又會憑借著這門禁術(shù)害多少人;后退一步,孤月夜還剩下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手里了。
他突然覺得當時靈核盡碎時,就應該死在戰(zhàn)場上,這樣就不會有這么多人被他牽連,他寧愿死,他無法在這樣的決斷里選一個。
那他現(xiàn)在死了呢?踏仙君是個瘋子,他死了不一定會放過他門下眾人,他更可能將所有人做成他的棋子。
而他的義子,此刻站了出來,斷定他會寫,這不尋常,他堅信他撿回來養(yǎng)大的孩子并非一個怕死之人,他極有天賦極有本事,他不是池中之魚。
能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只有……
“我寫”
“還請帝君信守承諾,將我孤月夜的門徒放走。
踏仙君聽到這話,突然間心頭有滋味說不上來,怎么就一副所有人都被逼到絕路的樣子了,他不過就是想要區(qū)區(qū)一個禁術(shù),重生術(shù)殘卷!他踏仙君要是能救得了他想救的人, 心情一好不知道要放過多少人的性命!這對姜曦來說難道不是功德一件!至于禁術(shù)中的別的,那也只會用在一個人身上,不過是看他是踏仙君就不給他!他們需要用他踏仙君的惡來襯托自己的善!
……
算了,惡怎么了,他就是黑的,天下有誰敢說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干干凈凈潔潔白白?
思索間姜曦已經(jīng)開始磨墨。
幾滴水被傾落至硯中,他沾墨提字。
淡了。
于是他又磨了幾磨。
濃了。
“義父之前在孤月夜都是我?guī)退ツ模约耗タ植皇炀?,帝君,讓我?guī)退??!?/p>
踏仙君沒說話,而是揮了揮手,他默認了。
他倒想看看這兩人想搞什么幺蛾子,當他踏仙君是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