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面色如常地繼續(xù)慢走,方向卻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走過自己401病房的門口,并未停留,走向樓梯間,下了一層樓,來到三樓的走廊盡頭。
那里是另一間病房。門緊閉著,門上小小的名牌清晰地印著301。
他在門口站定,走廊燈光將他身影拉長。抬起手,白皙修長的指節(jié)在即將叩響門板時,略有遲疑。
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
他們僅僅是共享了短暫交談和一片陰影的病友。
最終,他還是輕輕敲響了房門。
片刻,門從里面被拉開。板田香惠站在門后,看到是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清晰的訝異,但很快恢復平靜。她穿著病號服,長發(fā)整齊地束在腦后,除了臉色比在花園時更蒼白些,看不出太多異常。
坂田香惠幸村君?
她微微側頭,語氣帶著詢問。
幸村精市散步,順路過來。
幸村精市語氣自然,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
幸村精市聽說你今晚沒怎么用餐?
板田香惠的眉梢?guī)撞豢刹榈貏恿艘幌?,似乎對消息的流傳速度有些意外?/p>
坂田香惠從四樓散步到三樓嗎?
她并未表現出窘迫,只是淡淡應道,神態(tài)一如既往的自若。
坂田香惠嗯,沒什么胃口。勞你費心。
她的態(tài)度禮貌而疏離,帶著天才畫家慣有的、不易接近的矜持,與花園里那個流露出共鳴感的少女有所不同。
幸村精市并不介意,他的目光越過她,落在病房內床頭柜那本眼熟的、邊角磨損的速寫本上。
幸村精市可以……看看你的畫嗎?
他提出請求,聲音溫和卻堅定。
板田香惠眼底掠過更深層的訝異。
…坂田香惠…我的畫?
幸村精市嗯。
幸村精市頷首。
幸村精市那天在天臺…
幸村精市還有你留在我那里的速寫……
他頓了頓,補充道。
幸村精市畫得很好。尤其是……那份真實。
坂田香惠真實……
板田香惠輕聲重復這個詞,嘴角牽起一個極淡的、帶著些許自嘲的弧度。
坂田香惠掙扎的痕跡,在幸村君眼里也算嗎?
幸村精市正因如此,才更真實。
幸村精市看著她,紫藍色的眼眸里是認真的神色。
幸村精市比起完美無瑕的‘神域’,或許這樣的痕跡,更能打動人心。
他不知是否能打動別人,但……確實打動了他。
板田香惠沉默地看著他,像是在審視他話語里的真誠。幾秒后,她側身讓開。
坂田香惠請進。
幸村精市走進301病房。病房和他那間格局相似,同樣單調的白色,但她的房間顯得更……空蕩些。沒有堆積的慰問品,床頭柜上只放著一個水杯和幾本摞起來的書籍。窗臺上放著一個素雅的陶瓷瓶,里面插著幾支姿態(tài)倔強的干枯蓮蓬,別有韻味。柜上除了速寫本,還散落著一些藝術雜志和鉛筆屑。
她走過去,拿起那本厚重的速寫本,遞給他。動作間帶著一種藝術家交出自己靈魂切片般的鄭重,以及不易察覺的緊繃。
幸村精市小心地接過,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