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市局檔案室的燈光慘白，照在程硯蒼白的臉上。他坐在堆滿舊案卷宗的桌前，指尖微微發(fā)顫，翻開了那本標著“201X年‘灰鴉’行動機密”的檔案。紙張泛黃，邊角卷曲，像是被無數(shù)次翻閱過，又被人刻意遺忘。

他父親的名字，赫然在列——程遠，主偵員，殉職。

而協(xié)同執(zhí)行人一欄，寫著兩個名字：沈振國（已傷）、程既明（在編）。

程硯的呼吸一滯。程既明，他的表哥，從小喊著“硯硯”長大的親人，竟與父親的死，與沈曜父親的癱瘓，同在一場任務中幸存下來。而他們，一個成了英雄，一個成了殘廢，唯獨他，步步高升，如今已是支隊副隊長。

“你在看那個案子？”

沈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肩線筆直，手里端著兩杯熱咖啡。他將一杯輕輕放在程硯手邊，自己拉開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那本檔案上，眼神沉得像深潭。

“我父親從沒說過細節(jié)。”程硯聲音沙啞，“只說任務失敗，隊友背叛?！?/p>

沈曜抿了一口咖啡，低聲道：“我父親也從沒提過。直到去年，他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我在翻舊卷宗，才說了一句話——‘別信程既明，他眼神太靜，靜得不像人?！?/p>

程硯抬眼看他：“你早就懷疑他？”

“不是懷疑?！鄙蜿滋?，指尖輕輕拂去檔案封面上的灰塵，“是確定。只是沒有證據(jù)?！?/p>

兩人沉默對坐，窗外的風拂過梧桐樹，沙沙作響。程硯忽然覺得，這間檔案室像一座墓穴，埋葬著被掩蓋的真相，也埋葬著他們年少時對正義的信仰。

“小學時，你記得嗎？”程硯忽然開口，“六年級，我被高年級學生堵在廁所，是你沖進來，一拳打在那人臉上?！?/p>

沈曜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眼底難得浮起一絲暖意：“你當時嚇得話都說不出來?！?/p>

“可你說了句——‘他是我朋友，動他，就是動我?！?/p>

沈曜看著他，笑意漸斂，聲音低沉：“我現(xiàn)在也這么說。”

程硯的心猛地一顫。

那時的他們，還不懂命運的重量。他們以為正義是黑白分明的，以為親人不會背叛，以為朋友永遠并肩。可如今，他們站在警徽之下，卻要親手撕開血緣的偽裝，去對抗那個曾牽著他的手說“硯硯，表哥護你一輩子”的男人。

“程硯?！鄙蜿缀鋈黄鹕?，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蹲下身，與他平視，“我知道你很難。但這一次，別再一個人扛。讓我和你一起?！?/p>

他的眼神太深，太真，像是能看進程硯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程硯望著他，喉結滾動，終是輕輕點頭：“好?！?/p>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

是程既明的來電。

程硯接起，聽筒里傳來那道熟悉而溫和的聲音：“硯硯，今晚回家吃飯吧？你舅媽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p>

程硯握著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他抬頭看向沈曜，后者微微頷首，眼神堅定。

“好?！彼犚娮约赫f，“我一定到?！?/p>

掛斷電話，程硯低聲問：“如果他真是內(nèi)鬼，我們怎么收網(wǎng)？”

沈曜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陰沉的天色：“等他露出破綻。而我們，要讓他相信——你，依舊是他最信任的表弟?！?/p>

風再次吹起，檔案室的紙張輕輕翻動，仿佛在低語：有些真相，注定要在背叛與血緣之間，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