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深，梧桐葉開始大片大片地泛黃，在校園的石子路上鋪了薄薄一層。

那聲“好”之后，有些事情似乎悄然改變了。

丁程鑫依然習慣獨來獨往，但她的生活里，無可避免地嵌入了更多屬于那三個人的痕跡。圖書館靠窗的位置，偶爾會多出一杯貼著便利貼的熱飲，字跡清雋地寫著“提神”；她隨口提過一句想找的絕版參考書，幾天后就會出現(xiàn)在她的書桌上，宋亞軒會眨著眼說：“我哥說他正好不用了?！?/p>

馬嘉祺的追求，像一場精心計算過的溫和滲透。沒有轟轟烈烈的告白，沒有死纏爛打的糾纏，只有無處不在的、恰到好處的關(guān)照。他精準地把握著分寸，從不越界，讓她連明確拒絕的機會都找不到。

她心里的防線，在這種持續(xù)的、溫柔的攻勢下，開始出現(xiàn)細微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松動。

這天下午，只有她和馬嘉祺在圖書館。宋亞軒被劉耀文拉去看什么籃球賽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似乎醞釀著一場秋雨。

丁程鑫正對著一道復雜的計量經(jīng)濟學題目蹙眉，公式推導到一半卡住了，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劃著圈。

馬嘉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了過來，輕輕點在她卡住的那個步驟旁邊?！斑@里，協(xié)方差矩陣的假設(shè)可能不成立，試試用廣義矩估計?！?/p>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氣音，怕打擾到旁人，卻清晰地鉆入她的耳膜。

丁程鑫順著他指點的思路重新演算，果然豁然開朗。她松了口氣，抬頭想道謝，卻撞進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時拉近了距離，為了方便看她桌上的稿紙，微微傾著身。

距離太近了。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雪松混著一點書墨的氣息。他的眼神專注，瞳孔里映著圖書館明亮的燈光，還有一個小小的、有些怔忡的她。

空氣仿佛凝滯了。筆尖在紙上劃下的那道無意義的墨痕，像驟然收緊的心弦。

馬嘉祺丁程鑫下意識地想往后靠，他卻先一步直起了身，恢復了安全的社交距離，仿佛剛才的靠近只是一個無心的意外。他神色自然地將手插回外套口袋，語氣平常：“這個教授喜歡在這個知識點上設(shè)置陷阱?！?/p>

丁程鑫“……謝謝?！倍〕迢未瓜卵郏杏X耳根有些發(fā)燙，心跳失了序。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個男人溫和表象下，潛藏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強大的侵略性。

——

變化不止發(fā)生在她和馬嘉祺之間。

一個周五晚上，宋亞軒哼著歌在寢室里挑衣服，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一點點緊張。

宋亞軒“程鑫，你看這條裙子好看，還是這條？”她拿著兩套風格迥異的衣服在身上比劃。

丁程鑫“都好看?！倍〕迢螌嵲拰嵳f，宋亞軒身材好，穿什么都亮眼。

宋亞軒“哎呀，認真點嘛！”宋亞軒湊過來，壓低聲音，帶著點少女的羞澀，“那個……劉耀文約我晚上出去，就……我們兩個?！?/p>

丁程鑫有些意外。她看得出劉耀文對宋亞軒的在意，那種混著欺負和縱容的獨特方式，但她原以為，以他們?nèi)四欠N牢固又微妙的關(guān)系，這層窗戶紙不會那么快捅破。

丁程鑫“你們……”

宋亞軒“嗯！”宋亞軒用力點頭，臉頰緋紅，“他……他下午來找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什么……小時候說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她聲音越說越小，眼睛卻亮得驚人。

丁程鑫想起了那次在寢室門口聽到的那句“三歲就說過要嫁給我”。原來，那不是一句戲言，至少，不完全是。

那天晚上，宋亞軒很晚才回來，輕手輕腳，但丁程鑫能從她刻意放輕的呼吸里，感受到那種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甜蜜和激動。

第二天，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原樣。劉耀文依舊會不耐煩地拍開宋亞軒伸向他零食的手，宋亞軒也依舊會氣鼓鼓地追打他。但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他們之間的眼神交匯多了些黏稠的拉絲，劉耀文那看似粗魯?shù)膭幼骼?，帶上了更明顯的占有和寵溺，而宋亞軒的嗔怪里，也摻入了嬌憨的親昵。

他們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像溪流匯入江河，順理成章。

看著他們，丁程鑫心里有種復雜的感受。一方面，她為宋亞軒感到高興，那種純粹的、青梅竹馬的愛情，美好得有些不真實。另一方面，那種緊密無間、旁人無法插入的默契，又隱隱刺痛了她內(nèi)心深處關(guān)于“被拋棄”的舊傷。她始終是個旁觀者。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她正和馬嘉祺在食堂吃午飯。宋亞軒和劉耀文坐在對面，正為了一塊糖醋里脊“大打出手”。

馬嘉祺將一塊剔好刺的魚肉自然然地放到她碗里，像是做了無數(shù)次一樣。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她，仿佛看穿了她那一瞬間的失神和落寞。

他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是在桌子底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不是牽手，只是指尖短暫地、克制地擦過她的手背。

微涼的觸感，卻像一道細微的電流，瞬間擊穿了丁程鑫心里那層搖搖欲墜的冰殼。她猛地一顫，幾乎是驚慌地縮回了手，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擂鼓。

馬嘉祺神色未變，依舊慢條斯理地吃著飯，仿佛剛才那個小動作只是無心之舉。

可丁程鑫知道，不是。

他看到了她的脆弱，并且用一種極其隱晦的方式，遞過來一絲無聲的慰藉。

那一刻，丁程鑫清楚地意識到，她筑起的圍墻，在這個男人耐心而溫柔的蠶食下，正在從內(nèi)部開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