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首的兇徒愣了片刻，隨即爆發(fā)出粗野的大笑，他臉上的刀疤都隨著笑聲扭曲起來：“五百兩？小子，你莫不是窮瘋了？老子這口刀值五百兩，你要不要嘗嘗？”

他身后的嘍啰們也跟著哄笑起來，看向蕭瑟的目光充滿鄙夷。

雷無桀踏前一步，紅衣如火，眉宇間滿是少年人的銳氣：“喂！你們講不講道理？損壞東西就要賠錢！”

“道理？”刀疤臉啐了一口，“老子的刀就是道理！”他鋼刀一橫，指向窗邊，“識相的滾遠(yuǎn)點，老子只要那娘們……”

他話音未落，一道清冷如冰泉的聲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嘈雜。

“他要的，是這扇門的錢?！?/p>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月白斗篷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站起身，風(fēng)帽依舊低垂，只露出下頜優(yōu)美的線條。她并未看那些兇徒，反而面向蕭瑟，語氣平靜無波：“你要的，是清凈。”

蕭瑟揣著袖子，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刀疤臉被這無視激怒了，吼道：“裝神弄鬼！拿下！”

兩名嘍啰應(yīng)聲撲上，鋼刀帶著寒風(fēng)，直取女子雙肩。

雷無桀“啊呀”一聲，正要拔劍相助，卻見那女子身形微動，竟似一片被風(fēng)吹起的羽毛，輕飄飄地向后滑出半步。同時，她執(zhí)杯的右手微抬，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彈。

“叮——”

一聲極輕微、卻異常清脆的玉鳴響起。

撲在最前面的兩個嘍啰如遭重?fù)?，動作猛地一僵，手中鋼刀“哐?dāng)”落地，人已捂著胸口踉蹌后退，臉色瞬間慘白，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店內(nèi)霎時一片死寂。

其余兇徒面面相覷，臉上皆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他們甚至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刀疤臉瞳孔一縮，握刀的手緊了幾分，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女子并未理會他，只是微微轉(zhuǎn)向蕭瑟的方向，聲音依舊平淡：“八百五十兩，外加驚擾之費，湊個整，一千兩。他們，付得起。”

蕭瑟終于笑了，那笑意抵達(dá)眼底，驅(qū)散了幾分倦?。骸肮媚锏故潜任疫€會做生意?！?/p>

刀疤臉氣得渾身發(fā)抖，怒吼道：“一起上！剁了這妖女！”

剩余七八名兇徒發(fā)一聲喊，各持兵刃一擁而上。廳堂本就不大，頓時刀光劍影，殺氣彌漫。

雷無桀這次不再猶豫，“锃”地一聲拔出背上長劍，那劍身竟隱隱泛著赤紅光澤，他大喝一聲：“雷家堡雷無桀在此，休得放肆！”劍光如火，迎向最近的一人。

而與此同時，那女子動了。

她并未拔劍，甚至未見她攜帶兵刃。只見她月白的身影在刀光中穿梭，步伐玄妙，宛如閑庭信步。每一次看似驚險的避讓，都恰到好處地讓過致命攻擊；每一次看似隨意的拂袖、抬指，都精準(zhǔn)地點在對手腕脈、關(guān)節(jié)或穴道之上。

“呃！”

“啊！”

痛呼聲接連響起，伴隨著兵器落地的叮當(dāng)聲。不過幾個呼吸間，沖上去的兇徒竟已倒了一地，或捂著手腕慘叫，或僵立原地動彈不得，個個面露駭然。

自始至終，她甚至沒有離開原地三步之外。風(fēng)帽都未曾晃動一下。

刀疤臉看得膽寒，他知道踢到鐵板了。這女子武功之高，遠(yuǎn)超他的想象。他眼神一狠，猛地從懷中掏出一物，卻是一支閃著幽藍(lán)寒光的短弩，對準(zhǔn)了那女子！

“小心暗器！”雷無桀驚呼。

蕭瑟眼神一凝。

就在刀疤臉扣動弩機(jī)的瞬間，那女子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她伸出右手，五指如蓮花般在身前綻開，指尖仿佛有無形的漣漪蕩漾。

那支激射而出的弩箭，在離她心口尚有尺余距離時，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速度驟減，然后……就那么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

時間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違反常理的一幕。

女子指尖微動，那懸停的弩箭輕輕調(diào)轉(zhuǎn)方向，箭頭對準(zhǔn)了面如死灰的刀疤臉。

“滾。”她只說了一個字。

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刀疤臉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沖向門口，連地上的同伴都顧不上了。那些還能動的嘍啰也掙扎著爬起來，狼狽不堪地逃了出去，頃刻間走得干干凈凈，只留下滿地狼藉和那支“哐當(dāng)”落地的弩箭。

雷無桀張大了嘴巴，看看地上的弩箭，又看看那女子，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的娘咧……這……這是什么武功？”

女子并未回答，她彎腰，從那個動彈不得的嘍啰懷里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掂了掂，然后走到柜臺前，將錢袋放在蕭瑟面前。

“一千兩，只多不少?！彼D了頓，補(bǔ)充道，“賠你的門，還有……茶錢?！?/p>

蕭瑟看著那錢袋，又抬眸看向她，隔著那低垂的風(fēng)帽，他似乎能感覺到一道平靜而深邃的目光。

“姑娘好手段?！笔捝従彽?，“只是，這錢拿著，怕是有些燙手?！?/p>

“燙手，總比餓死強(qiáng)。”女子語氣平淡，“況且，他們并非沖你而來?！?/p>

“哦？”蕭瑟挑眉，“那是沖誰？”

女子微微抬手，指尖拂過斗篷的邊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或許，是沖我這張臉，或許，是沖我來自……蓬萊。”

“蓬萊？”雷無桀湊了過來，一臉好奇，“是海外那個仙島蓬萊嗎？聽說那里的人都會仙法！怪不得你剛才那么厲害！”

女子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蕭瑟的目光卻銳利了幾分。蓬萊島，一個在江湖傳說中極為神秘的存在，超然物外，極少涉足中原紛爭。其門人武功路數(shù)詭異，精擅各種奇門異術(shù)。若她真是蓬萊島人，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北離邊境？又為何會被人追殺？

“在下雷無桀！姑娘你怎么稱呼？”雷無桀熱情地自我介紹。

女子沉默片刻，輕聲道：“司徒明鏡?！?/p>

“明鏡……明鏡高懸，好名字！”雷無桀贊道。

司徒明鏡卻轉(zhuǎn)向蕭瑟：“掌柜的似乎并不驚訝?！?/p>

蕭瑟揣起袖子，恢復(fù)了一貫的懶散模樣，只是眼底深處多了一絲探究：“我這雪落山莊，開門做生意，來的都是客?？蛷暮翁巵恚瑸楹味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付得起房錢就好。”

司徒明鏡風(fēng)帽微動，似是點了點頭：“如此，便叨擾幾日?！?/p>

她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依舊邁著那輕盈而獨特的步伐，徑直向二樓客房走去，留下一個清冷絕塵的背影。

雷無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這才猛地回過神來，興奮地抓住蕭瑟的胳膊：“蕭瑟！你看到?jīng)]有？她一定是高手！絕世高手！說不定比槍仙司空長風(fēng)還厲害！她剛才那招是什么？隔空取物？還是定身法？蓬萊島真的存在?。　?/p>

蕭瑟嫌棄地拍開他的手，目光卻依舊落在樓梯方向，若有所思。

“蓬萊客至，風(fēng)雪留人……”他低聲自語，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這潭死水，看來是要起波瀾了?！?/p>

他彎腰，撿起地上那支幽藍(lán)的弩箭，指尖感受著那冰冷的金屬觸感，眼神漸深。

這雪落山莊，怕是再也無法“清凈”了。而那個叫司徒明鏡的蓬萊女子，她的到來，究竟是偶然，還是……沖著他這“真龍”，而來？

窗外，風(fēng)雪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