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肆的“專屬服務(wù)”成了徐必成生活中最穩(wěn)定的秩序。每一天，從清晨的手機提示音開始，到深夜的“晚安，早點休息”結(jié)束，他的世界被喬肆以一種不容拒絕又極其舒適的方式，細細地填滿。

這種填滿，不僅僅是日程表上的條條框框，更是無孔不入的細節(jié)。

比如，他訓(xùn)練時，手邊總會適時出現(xiàn)溫度剛好的水杯，或者一小碟洗好的水果。比如，他隨口提了一句某家新開的川菜好像不錯，第二天的午餐外賣就會是那家的招牌菜。比如，在他因為一波操作失誤而懊惱地抓頭發(fā)時，喬肆不會立刻說什么，只會等他情緒平復(fù)后，輕描淡寫地點出關(guān)鍵，或是講個從其他選手那里聽來的、更下飯的操作失誤梗，讓他瞬間破功，郁悶煙消云散。

她像一位技藝高超的園丁，精準(zhǔn)地拿捏著光照、水分和養(yǎng)料，讓一諾這株AG的“核心植物”得以在最適宜的環(huán)境里蓬勃生長。

一諾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甚至有些沉迷。他開始習(xí)慣性地在人群中尋找喬肆的身影，習(xí)慣了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質(zhì)香氣，習(xí)慣了她帶著笑意的調(diào)侃和偶爾“越界”的親昵。

周五下午，AG戰(zhàn)隊要動身前往成都，備戰(zhàn)一場關(guān)鍵的常規(guī)賽?；亻T口亂哄哄的，隊員們拖著行李箱，教練組在核對證件，大巴車已經(jīng)等在路邊。

一諾穿著寬松的隊服外套，帽子扣在頭上，正低頭專注地刷著手機，看對手最近的比賽錄像。他習(xí)慣性地把雙肩包背在一側(cè)肩膀上，鞋帶松了也渾然不覺。

喬肆和領(lǐng)隊確認完所有事項，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一諾身上。她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

“徐必成?！?/p>

“嗯？”一諾抬起頭，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眼神還有些茫然。

喬肆沒說話，只是蹲下身，在他面前。

一諾愣住了，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被喬肆一把按住了腳踝?！皠e動?！?/p>

她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不容置疑。然后，在AG基地門口，在來往隊友和工作人員若有若無的視線中，喬肆纖細的手指靈巧地為他重新系好了松開的鞋帶。她打的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漂亮的蝴蝶結(jié)。

整個過程很快，不過幾秒鐘。但一諾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能清晰地看到喬肆低垂的眼睫，感受到她指尖偶爾劃過他腳踝皮膚時微涼的觸感。周圍似乎安靜了一瞬，他能聽到自己胸腔里劇烈的心跳聲，咚咚咚，快得像是要掙脫束縛。

系好鞋帶，喬肆站起身，拍了拍手，動作自然得像只是順手拂去一片落葉。她抬眼看向一諾，發(fā)現(xiàn)少年整張臉，連帶著脖子，都紅透了，帽檐下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寫滿了震驚和無措。

喬肆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故作不解：“怎么了？鞋帶散了容易摔跤，徐大選手，你可是AG的寶貝，摔壞了我可賠不起?！?/p>

她語氣輕松，帶著慣有的調(diào)侃，試圖化解這過分親昵舉動帶來的曖昧氣氛。

一諾張了張嘴，喉嚨發(fā)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只覺得臉上燒得厲害，心跳聲大得恐怕連旁邊的憶安都能聽見。他慌亂地低下頭，假裝繼續(xù)看手機，手指卻僵硬得劃不動屏幕。

“謝……謝謝?！彼K于擠出一句，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不客氣?！眴趟列α诵?，轉(zhuǎn)身去忙別的事了，仿佛剛才那個蹲下身為他系鞋帶的動作，只是她助理職責(zé)中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

直到坐上大巴，一諾還覺得臉頰發(fā)燙。他靠在窗邊，假裝看風(fēng)景，心里卻亂成一團。喬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出于極致的專業(yè)和細心，還是……？

他偷偷抬眼，瞥向前方。喬肆和菲姐坐在一起，正低聲交談著什么，側(cè)臉線條優(yōu)美而冷靜。她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攪亂他一池春水，然后又能云淡風(fēng)輕地抽身而退。

到達成都，入住酒店，一切安頓好已是晚上。賽前氛圍總是帶著些許緊張，一諾洗了個澡，穿著舒適的T恤短褲，坐在房間的沙發(fā)上，卻沒什么睡意。他點開微信，置頂聊天就是和喬肆的對話框。最后一條消息，是喬肆發(fā)來的明日比賽流程和注意事項。

他盯著那個頭像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點開了朋友圈。

喬肆的朋友圈沒有設(shè)置權(quán)限，但內(nèi)容不多，大多是些風(fēng)景照、藝術(shù)展的票根，或者幾句意味不明的英文句子，精致又疏離。一諾一條條往下翻，像是在窺探一個他未曾了解的她。

忽然，他手指一頓。

那是大約半小時前發(fā)布的一張照片。拍的是酒店窗外的城市夜景，燈火璀璨。配文很簡單：“成都的夜，風(fēng)里有火鍋味?！?/p>

這沒什么。關(guān)鍵是，照片的角落，無意中拍到了窗玻璃的反光。反光里，有一個模糊的、穿著AG隊服的身影，正低頭看著手機——那分明就是他剛剛坐在沙發(fā)上的樣子！

一諾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拍夜景的時候，把他……也拍進去了？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一諾瞬間坐直了身體。他反復(fù)放大那個模糊的角落，確認那就是自己。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竊喜和慌亂的酥麻感，從脊椎一路竄上頭頂。

他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面：喬肆站在窗前，看著夜景，然后拿起手機，調(diào)整角度，或許……嘴角還帶著那抹他熟悉的、狡黠的笑意，將他也一同框進了她的鏡頭里，她的夜色中。

這是一種比白天的系鞋帶更隱秘、更高級的撩撥。它不需要言語，甚至不需要對視，卻像一種心照不宣的暗號，精準(zhǔn)地傳遞著某種信號。

一諾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深吸一口氣，點了一個贊。

手指懸在評論框上，他猶豫再三，刪刪改改，最后只留下了四個字：

【諾：比賽加油。】

看起來像是隊員對運營工作人員朋友圈的正?；?。但他知道，不一樣。喬肆一定懂。

果然，幾分鐘后，喬肆回復(fù)了他，也是一個簡短的：

【喬肆：嗯，加油?！?/p>

緊接著，一條私聊消息跳了出來。

【喬肆：還沒睡？明天要早起。】

一諾看著這條消息，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他仿佛能看到喬肆在手機那頭，了然而愉悅的神情。

【諾：馬上睡。喬肆姐也早點休息?！?/p>

【喬肆：好，晚安，小朋友?！?/p>

又來了，“小朋友”。但這一次，一諾看著這三個字，心里卻泛起一絲甜。他忽然覺得，這個稱呼，從她嘴里叫出來，似乎也帶著點不一樣的親昵。

他放下手機，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卻抑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悸動。

窗外的成都夜色正濃，風(fēng)里或許真的帶著火鍋味，但他更清晰地聞到了，那縷來自喬肆的、冷冽又迷人的香氣，仿佛已經(jīng)縈繞在鼻尖。

這場比賽，他忽然有了更強烈的、想要贏的欲望。

不僅僅是為了團隊，為了粉絲。

或許，更是為了那個在夜色里，悄悄把他放進鏡頭里的女人。

他想讓她看到，他在賽場上的樣子。想讓她眼底的笑意，不只是因為逗弄他，更是因為，他為她贏得了榮光。

這種陌生的、強烈的表現(xiàn)欲，像一團火，在他心底灼灼燃燒。

今夜，注定難眠。

（第三章 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