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不會丟下我
深夜加班回家,電梯在13樓莫名停下。
門開后外面站著一個穿紅裙的小女孩。
她遞給我一張紙條:“哥哥,這是你掉的東西?!?/p>
回家打開紙條,上面寫著——
“你昨晚已經(jīng)死在電梯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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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半,寫字樓的燈差不多全滅了,只剩下我們部門那一片還亮著,白森森的燈光,照得人臉色發(fā)青。李默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最后一個走進(jìn)空無一人的電梯,金屬門合上,倒映出他疲憊不堪的臉。數(shù)字從23開始,慢吞吞地往下跳。
寂靜里,只有纜繩摩擦的細(xì)微聲響。他靠著轎廂,眼皮沉重得直往下耷拉,只盼著趕緊到家,把自己扔進(jìn)床里。
12……11……
電梯運(yùn)行得還算平穩(wěn)。
突然,輕微的頓挫感傳來,像是被什么卡了一下,數(shù)字屏上的“10”閃爍片刻,猛地變成了“13”。
李默皺起眉。這棟樓,哪來的13樓?當(dāng)初建的時候,開發(fā)商就直接從12跳到了14,圖個吉利。他抬頭看向顯示屏,鮮紅的“13”固執(zhí)地亮著,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叮——
一聲輕響,在死寂的轎廂里格外刺耳。電梯門緩緩滑開。
門外,不是他預(yù)想中未完工的毛坯或者設(shè)備層,而是一條和樓下其他辦公樓層別無二致的走廊。只是,沒有開燈。深邃的黑暗蔓延開來,幾乎要吞噬電梯里溢出去的那點可憐的光暈??諝饫镲h來一股味道,像是灰塵堆積太久,又混合著某種……若有若無的福爾馬林消毒水的氣味。
就在那片昏昧的黑暗邊緣,站著一個小女孩。
大概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件過分鮮艷的正紅色連衣裙,白襪,黑皮鞋,梳著兩個整整齊齊的羊角辮。她的臉很白,不是正常的白皙,是一種缺乏血色的、石膏般的慘白。一雙大眼睛黑得純粹,直勾勾地盯著電梯里的李默,嘴角慢慢向上彎起,形成一個標(biāo)準(zhǔn)卻僵硬的微笑。
深更半夜,廢棄的13樓,一個穿著紅裙的小女孩?
李默的后頸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寒氣順著脊椎骨往上爬。他下意識地往轎廂深處縮了縮,手指摸向關(guān)門鍵,用力按下去。
門,紋絲不動。
那紅裙小女孩依舊站在那里,笑容不變,緩緩抬起一只手臂,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白色紙條。
“哥哥,”她的聲音清脆,卻帶著一股子穿透寂靜的冰涼,每個字都敲在李默的耳膜上,“這是你掉的東西?!?/p>
李默頭皮發(fā)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他根本不認(rèn)識這個小女孩,更別提掉過什么東西。他想搖頭,想拒絕,但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住,連轉(zhuǎn)開視線都做不到。那雙黑洞般的眼睛攫住了他。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從小女孩那冰涼得不像活人的掌心里,拈起了那張紙條。
指尖接觸到紙條的瞬間,一股陰寒刺骨的感覺鉆進(jìn)皮膚。
幾乎在他拿到紙條的同時,電梯門發(fā)出“嗤”的一聲輕響,迅速合攏。在門縫徹底消失的前一瞬,李默看到門外那片濃稠的黑暗里,小女孩臉上那格式化的笑容驟然消失,嘴角咧開到一個非人的、近乎撕裂的弧度。
電梯恢復(fù)正常運(yùn)行,數(shù)字開始下降。
14……13……12……
剛才那鮮紅的“13”消失了,跳得飛快。
李默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轎廂,大口喘著氣,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后背的襯衫。他低頭看著手里那張折疊的紙條,觸感粗糙,像是某種廉價的便簽紙。
他一定是太累了,出現(xiàn)了幻覺。對,一定是這樣。哪有什么13樓,哪有什么紅裙小女孩?都是疲勞過度大腦產(chǎn)生的錯覺。
電梯到達(dá)一樓,門開了。外面大廳的燈光溫暖而熟悉。李默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電梯,穿過空曠的大堂,推開玻璃門,夜風(fēng)一吹,他才感覺稍微活過來一點。
回到租住的單身公寓,他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心臟還在狂跳。他打開客廳最亮的燈,光線驅(qū)散了些許不安,但指尖那紙條的陰冷觸感似乎還在。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茶幾旁,就著明亮的燈光,展開了那張被他攥得有些潮濕的紙條。
紙條本身平平無奇,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最普通的藍(lán)色圓珠筆寫的,字跡略顯稚嫩,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的筆跡。
可就是這行字,讓李默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四肢冰涼。
「你昨晚已經(jīng)死在電梯里了?!?/p>
荒謬!
徹頭徹尾的荒謬!
他昨晚確實加班了,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回家,坐的就是那部電梯,一切正常!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惡作???
誰會用這種方式惡作?。磕莻€詭異的小女孩……
李默猛地將紙條揉成一團(tuán),想扔進(jìn)垃圾桶,動作卻在中途僵住。一種無法言喻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煩躁地掏出手機(jī),想看看時間,屏幕卻怎么按都不亮,插上充電器也沒反應(yīng),明明下班時還有一半的電量。他抬頭看向墻上的掛鐘,時針和分針穩(wěn)穩(wěn)地指向兩點十分,從他進(jìn)門到現(xiàn)在,那兩根指針就像焊死了一樣,動也沒動過。
窗外,一片死寂。往常這個時間,至少還能聽到遠(yuǎn)處馬路隱約傳來的車流聲,或者隔壁樓棟哪家晚歸的開門聲。但現(xiàn)在,什么聲音都沒有。絕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他走到窗邊,向外望去。
街道、路燈、對面的樓房輪廓都在,但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不會流動的灰。沒有風(fēng),沒有聲音,沒有光的變化,整個世界如同一幅被定格的、失去生機(jī)的畫卷。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jìn)腦海。
他沖向房門,猛地拉開。
門外,不是熟悉的樓道。
而是那部他剛剛離開不久的,公司電梯。冰冷的金屬轎廂壁,反射著他瞬間慘白的臉。數(shù)字顯示屏上,鮮紅的“13”靜靜地亮著。
叮——
門緩緩滑開。
門外,是那條深邃的、彌漫著灰塵和福爾馬林氣味的黑暗走廊。
那個穿著正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臉上掛著那個標(biāo)準(zhǔn)而僵硬的微笑。她抬起手,掌心朝上,仿佛在等待他再次取走什么。
不,不是等待。
她向前走了一步,跨進(jìn)了電梯。
轎廂里的燈光劇烈地閃爍起來,明滅不定,映照著她慘白的小臉和那身刺目的紅裙。她的笑容在閃爍的光線下扭曲、變形。
“哥哥,”她的聲音不再清脆,帶著嘶啞的雜音,像是壞掉的收音機(jī),“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李默想尖叫,喉嚨卻像是被水泥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想后退,身體卻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團(tuán)紅色的、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身影,一步步逼近。
冰冷的,帶著福爾馬林和塵埃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
電梯門在他絕望的注視下,緩緩地、無聲地關(guān)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