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xí)的鈴聲終于消散在暮色里，黎默背著書包跟在沈澄身后，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沿著人行道慢慢往前挪。他踢著腳邊的小石子，腦子里卻反復(fù)繞著同一個結(jié)——自己明明是男生，怎么偏偏對同性的目光更敏感，對女生遞來的情書卻只覺得為難？這個問題像團(tuán)纏人的棉線，越理越亂，連晚風(fēng)都吹不散心頭的煩躁。

“我到家了?！崩枘趩卧獦情T口停下，轉(zhuǎn)身時還沒從思緒里抽離，順口問，“要我再送你到樓下嗎？”

沈澄站在臺階下，路燈的光落在他發(fā)梢，語氣比晚風(fēng)還軟：“不用，我就是想看著你安安全全到家?！?/p>

這句話像顆小糖，輕輕砸在黎默心上，瞬間沖淡了大半糾結(jié)。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揮揮手：“那我先走了，再見?！?/p>

推開門，玄關(guān)的鏡子先映出自己的臉——眉眼清俊，是女生會悄悄議論的模樣。黎默盯著鏡中的人，指尖無意識地蹭了蹭臉頰，又想起路上的困惑，自嘲地笑了聲：“明明長了張招女生喜歡的臉，偏偏喜歡男生……”

躺在床上刷手機(jī)時，那些雜亂的念頭又冒了出來。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jìn)枕頭，對著屏幕上跳出的情感話題皺緊眉頭，低聲吐槽：“這都什么事兒啊，凈瞎扯淡。”

第二天清晨，黎默剛收拾好下樓，就看見樓下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沈澄和程風(fēng)。他愣了愣，加快腳步走過去：“你們怎么一起？”

說著便自然地走到沈澄身邊，兩人肩并肩的瞬間，程風(fēng)先開了口：“我是來等你的，沈澄就是碰巧路過?！?/p>

“得了吧，”程風(fēng)話鋒一轉(zhuǎn)，故意往旁邊退了半步，擠眉弄眼道，“你倆這架勢，要不我回避一下？我可不想當(dāng)電燈泡?！?/p>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學(xué)校，是他非要湊過來的?！鄙虺瘟⒖谭瘩g，耳朵尖悄悄紅了。

黎默看看沈澄緊繃的側(cè)臉，又瞅瞅程風(fēng)促狹的表情，忽然覺得好笑：“怎么回事？你們倆怎么跟在為我吵架似的？”

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瞬間閉了嘴。沈澄攥了攥書包帶，沒敢看黎默的眼睛——他確實是特意早起半小時來等黎默的；程風(fēng)則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自己不過是來湊個熱鬧，哪想到會被戳穿，這下倒真像個多余的人了。晨光里，三人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空氣里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黎默被兩人孩子氣的模樣逗笑，唇角彎起個清淺的弧度，眼尾的余光掃過沈澄緊繃的側(cè)臉，輕聲道：“你們啊，真是小孩子脾氣，瞎操心?！?/p>

三人并肩往學(xué)校走，晨光把影子疊在柏油路上，沈澄的胳膊時不時會蹭到黎默的校服袖子，明明是無意的觸碰，卻像有細(xì)小的電流竄過，讓兩人都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始終挨得很近。

剛踏進(jìn)教室門，一道刻意壓低卻足夠清晰的驚呼聲就飄了過來：“天吶，兩大男神一起進(jìn)來了！他們挨這么近，不會真的好上了吧？”

這話像根細(xì)針，猛地扎在黎默心上。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腳步一頓，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半步，和沈澄拉開了明顯的距離。

“哎，黎默，你干嘛突然離這么遠(yuǎn)？”程風(fēng)眼尖，立刻湊過來調(diào)侃，“早上不還跟沈澄有說有笑的嗎，這才幾步路就生分了？”

黎默的指尖攥緊了書包帶，指節(jié)泛白，聲音里帶著幾分壓抑的沉郁：“……程風(fēng)，你非要這么不給我留臉面嗎？”

他沒再理會兩人，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書包往桌肚里一塞，趴在桌上盯著攤開的課本，卻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原本就亂的心思，被那句流言和程風(fēng)的調(diào)侃攪得更糟，連帶著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低氣壓。

上課鈴響了又停，下課的喧鬧聲漫進(jìn)教室，黎默始終保持著趴在桌上的姿勢，無精打采的模樣落在沈澄眼里，讓他莫名慌了神。終于，他攥著筆的手一頓，清冷冷的聲音穿過嘈雜，落在黎默耳邊：“你怎么不和平時一樣了？”

黎默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眼底蒙著層倦意，語氣疏離：“今天心情不怎么好，請你不要再打擾我。”

他話音剛落，程風(fēng)就湊了過來，臉上還帶著玩世不恭的笑，賤兮兮地戳了戳黎默的胳膊：“喂，你怎么無精打采的？難不成真被我早上那句話刺激到了？不至于吧，我開玩笑的。”

黎默抬起眼，眼底的煩躁幾乎要溢出來，聲音冷得像冰：“我現(xiàn)在很想打你這副賤兮兮的樣子。我現(xiàn)在很煩，別打擾我。”說完，他重新把頭埋進(jìn)臂彎，連多余的眼神都不愿再給程風(fēng)。

…………………………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