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的天氣一如既往地討人厭。
像是某個天然卷的頭發(fā)一樣糾纏不清的梅雨季剛過,烈日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彰顯存在感,把地面烤得滋滋作響,連空氣都扭曲成了波浪形。
坂田銀時覺得自己就像攤在煎鍋上的荷包蛋,馬上就要被蒸發(fā)殆盡,只想黏在萬事屋那張破沙發(fā)上,與電風扇和《Jump》共存亡。
“所以啊,為什么這種天氣還要出來工作……”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有氣無力地抱怨著,身上的草莓圖案浴衣幾乎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世界末日就應(yīng)該待在空調(diào)房里一邊吃巴菲一邊看《Jump》才對,出來活動根本是反人類罪?!?/p>
“銀桑,你昨天、前天,以及大前天都是這么說的?!?/p>
新八推了推眼鏡,鏡片在烈日下反射出無奈的光芒:“而且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一周沒有收入了,登勢婆婆那邊的房租……”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銀時煩躁地抓著他那一頭天然卷:“所以說為什么委托是找貓啊!還是幫那個脾氣比爛掉的蛋黃醬還臭的老太婆找貓!阿銀我可是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
“你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什么?”
神樂一邊咔嚓咔嚓地嚼著醋昆布,一邊用毫無波瀾的藍色大眼睛瞥他:“是在戰(zhàn)場上學會了如何更高效地偷懶嗎阿魯?”
“閉嘴!小鬼頭懂什么!那叫戰(zhàn)略性節(jié)能!”
銀時撇撇嘴,目光掃過眼前錯綜復(fù)雜的小巷。
這里是江戶老城區(qū),房屋擠擠挨挨,晾衣桿橫七豎八地伸出來,掛著的衣物在熱風中無精打采地飄動。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淡淡的排水溝氣味,以及……
一絲若有若無,清爽得反常的香氣。
像是某種花香,又混合著更奇特的,類似于古老墨錠或是陳年書籍的味道。
與這臟亂差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銀時吸了吸鼻子:“喂,你們有沒有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神樂毫不留情: “只有銀醬你三天沒洗澡的餿味阿魯。”
“胡說!阿銀我昨天明明用肥皂洗過了!”
新八嘆了口氣:“是是是,用了一次性的那種旅館順來的小肥皂對吧?”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快點找到花子夫人走失的貓咪‘小紋’吧。據(jù)說是只三花貓,脖子系著紅色的項圈?!?/p>
找貓。
又是找貓。
銀時翻了個死魚眼,感覺自己的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莫名其妙的委托串聯(lián)起來的劣質(zhì)劇本。
他一邊機械地掃視著屋檐、墻角、垃圾桶后,一邊在心里盤算著等下要用報酬買多少杯草莓牛奶才能彌補這精神損失。
就在他目光掠過前方一個巷口時,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撞入了他的視野。
那一瞬間,周圍嘈雜的聲音,神樂和新八的斗嘴,遠處攤販的叫賣,蟬鳴。
仿佛瞬間被拉遠,朦朧,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那是一個穿著奇怪服飾的女性。
不是和服,也不是普通的洋裝,更像是某種經(jīng)過改良,帶有異域風情的漢元素長裙,材質(zhì)看起來輕薄舒適,是介于月白與淺青之間的顏色,在悶熱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爽。
及腰的黑色長發(fā)如同上好的綢緞,簡單地用一根玉簪挽起一部分,其余如瀑布般披散下來。
她身形纖細,大約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正微微彎著腰,似乎在對墻角蜷縮著的什么東西輕輕說話。
只是一個背影。
一個……熟悉到讓銀時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的背影。
不可能。
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又瞬間洶涌著沖向四肢百骸,帶來一陣冰火交加的麻痹感。
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那個背影……那個高度,那頭黑發(fā),那種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的、奇異的沉靜與靈動并存的氣質(zhì)……
“……老……師……?”
一個破碎的,幾乎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從他干澀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聲音輕得連他自己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