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疑似幻覺”事件后過去了三天。
坂田銀時的人生并沒有因為一次可能的“見鬼”而發(fā)生任何積極的改變。
房租依舊拖欠,草莓牛奶的庫存告急,委托也還是些找貓找狗或者是幫忙試吃隔壁街新開的,味道可疑的團子這種毫無營養(yǎng)的工作。
但有些東西,確實不一樣了。
比如,銀時會不自覺地,在走過某條街道時,刻意放慢腳步,視線掃過每一個巷口。
比如,在聽到身后有不同于常人的細微腳步聲時,會猛地回頭,心臟不合時宜地漏跳一拍。
比如,在夜晚躺在萬事屋的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上頑固的霉斑時,腦子里會反復播放那個淺青色的背影和那股獨特的香氣。
“我一定是瘋了。”
銀時第一千零一次對自己說:“居然會指望那種事情是真的,又不是什么三流戀愛漫畫的劇情?!?/p>
他用力吸了一口草莓牛奶,甜膩的味道暫時安撫了焦躁的神經(jīng)。
肯定是最近《Jump》看少了,導致大腦缺乏必要的糖分(雖然他攝入的糖分早已超標)和幻想素材,才會產(chǎn)生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
“銀醬,你最近好像很容易走神阿魯。”
神樂盤腿坐在窗邊,一邊往嘴里塞醋昆布一邊說:“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小鬼頭懂什么更年期!阿銀我正值青春年華!”
銀時沒好氣地反駁,但底氣不足。
他確實有點……心神不寧。
新八正在擦拭眼鏡,聞言抬起頭,認真地說:“銀桑,如果你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雖然我們沒錢看醫(yī)生,但是可以去登勢婆婆那里蹭點藥酒?!?/p>
“誰要蹭那種味道跟抹布水一樣的東西?。 ?/p>
銀時抓了抓他的天然卷:“好了好了,快點出門,今天的委托是去幫西街的藥材鋪老板搬運新到的藥材,據(jù)說報酬不錯,還能順點滋補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那股熟悉的,若有若無的,淡甜中帶著書卷墨香的奇異香氣,再次飄入了他的鼻腔。
很淡,但確實存在。
就在這條喧鬧的街道上,混雜在烤團子,關東煮和各種行人汗液的味道里,穿透萬事屋的窗戶,如同一條滑膩的魚,精準地鉆進了他的感知范圍。
銀時的身體瞬間繃緊,血液似乎又一次沖上了頭頂。
他猛地站定,像個警惕的野生動物一樣,鼻子微微抽動,視線如同探照燈般迅速掃視四周。
“又怎么了?”神樂疑惑地看著他:“聞到醋昆布的味道了嗎阿魯?我今天帶的可不多……”
“閉嘴?!便y時低聲道,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不是幻覺。
這次絕對不是。
香氣傳來的方向是……那條通往一座小神社的石階路。
銀時沒有任何猶豫,拔腿沖出門外,朝著石階路沖去,把新八和神樂的呼喊遠遠拋在身后。
“銀桑!”
“喂!報酬豐厚的委托啊阿魯!”
銀時充耳不聞。
他的心跳再次失控,咚咚咚地敲打著他的耳膜。
石階兩旁是茂密的樹木,投下斑駁的光影,越往上走,市區(qū)的喧鬧就越遠。
香氣越來越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石階中段,一個稍微開闊的平臺上,靠近鳥居的地方。
那個人。
依舊是那身月白淺青色的異國長裙,黑發(fā)如瀑。
她正背對著石階的方向,蹲在地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輕輕地撓著一只非常眼熟的三花貓的下巴。
正是前幾天他們找到的那只,系著紅色項圈的“小紋”。
貓咪舒服地瞇著眼睛,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用腦袋親昵地蹭著她的手心。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輪廓,那畫面寧靜得有些不真實。
銀時停住了腳步,站在幾級臺階之下,呼吸急促。
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那個身高,那個發(fā)型,那身獨特的衣著……
還有她逗弄貓咪時,側(cè)臉隱約流露出的一種難以形容的,既溫柔又帶著點孩子氣的專注。
是她。
真的是她。
那個在很多年前,如同煙霧般消失在他生命中的人。
那個他以為早已不在人世,或者永遠也不會再見面的人。
……
云無心老師。
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奔流。
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大腦一片混亂,無數(shù)個問題爭先恐后地涌上來,卻又一個個碎裂,組織不成完整的句子。
他該怎么辦?
沖上去抓住她質(zhì)問?
“你為什么在這里?”
“你這些年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
不。
他只是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突然施了定身法的石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搏動,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或許是感受到了身后過于灼熱的視線,蹲在地上的身影動作微微一頓。
然后,她慢慢地,轉(zhuǎn)過了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銀時對上了一雙眼睛。
深藍色的,如同最深最靜的夜空,又像是蘊藏著星辰大海的琉璃。
清澈,通透,帶著一種仿佛能看穿一切,卻又對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淡然。
這雙眼睛,和他記憶深處的那雙,完美地重合了。
只是,比起記憶中似乎更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悠遠,以及一絲……看到熟人的了然?
云無心的目光落在銀時身上,并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個久別重逢的,不算太意外的故人。
她微微偏了偏頭,嘴角好像勾起了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像是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有趣。
她輕輕拍了拍“小紋”的腦袋,貓咪“喵”了一聲,蹭了蹭她的裙角,然后靈活地跳開了,消失在樹叢里。
她這才緩緩站起身,轉(zhuǎn)過身,正面朝向銀時。
依舊是那副清冷古典的容貌,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不,或許更確切地說,時間在她身上是停滯的。
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兩人隔著幾級臺階,無聲地對視著。
風吹過樹林,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遠處隱約傳來城市的喧囂。
銀時張了張嘴,干澀的喉嚨終于擠出了幾個沙啞的音節(jié),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云……老師?”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么,又像是生怕眼前的一切再次如同泡沫般碎裂。
云無心看著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掠過淡然的情緒。
她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那頭標志性的天然卷和死氣沉沉的紅瞳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用那種銀時記憶里帶著點獨特韻律,平靜無波的熟悉語調(diào)開了口。
“啊?!?/p>
她應了一聲,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是小銀時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