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我點燃燭火溫暖歲末的秋天。讓愛滲透了地面,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邊。
浙市的冬天,總縈繞著一抹難以言說的憂傷,那氣息像是從歲月深處滲出,連風(fēng)都裹挾著淡淡的冷寂??晌沂冀K尋不到這情緒的源頭,它宛如霧靄般飄渺,卻真實地停駐在每個清冷的日光里。我叫裴甜,生于冬日的第一場雪,仿佛命中注定要與這個季節(jié)糾纏不清。那日,漫天飛舞的雪花為我的到來鋪展出一片純凈的天地,卻也似乎埋下了某種無法言明的宿命。
今天是我的生日,父母卻如往年一般,在這一天因我而爭吵起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場景,默默地背上書包,推門離去。漫無目的地走在冗長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從我身旁擦肩而過。他們無一例外,都投來飽含憐憫的目光。那種感覺,比挨巴掌更令人刺痛——仿佛被剝?nèi)チ怂械恼谘?,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審視之下,令人無地自容。
為了躲避這種目光我轉(zhuǎn)身走進小胡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點點琴聲悠悠傳來,進入我耳廓,傳入我腦海。我鬼使神差的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最終我在一家咖啡屋面前停了下來。周遭都冷冰冰的,只有它散發(fā)著溫暖的光芒。透過玻璃窗我看見了里面的場景,一個俊美的少年坐在里面那架鋼琴面前,他表情投入,手指輕巧而有力的在琴鍵上跳動,我聽出來了,他彈的曲子正是周杰倫的——楓。
我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門口聽著,直到一曲結(jié)束。我從美好的幻想中驚醒,轉(zhuǎn)身準備離開這不屬于我的地方。
“叮鈴鈴……”咖啡店門口的風(fēng)鈴清脆作響,聲音在空氣中蕩開。我下意識地側(cè)過頭,只見剛才在屋內(nèi)彈奏鋼琴的少年竟緩步走了出來。他的目光與我對上,那一瞬間,我心頭微緊,暗自猜測是否自己的駐足觀望打擾了他。慌亂間,我匆忙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要融進風(fēng)里:“對不起?!?/p>
他卻連忙伸手扶住了我,輕聲問道:“你也喜歡鋼琴嗎?”他的聲音宛如冬日里融雪的樹枝,輕輕柔柔地拂過耳畔,竟比方才那悠揚的曲子還要動聽幾分。
“嗯,上學(xué)時對鋼琴有過了解?!被蛟S是害怕他看見我臉上的巴掌印,說話時我也低著頭,沒敢看他。
他卻拉住了我的手,將我往屋里帶。我抬起頭看向他,紅潤的臉頰,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他的手心很暖,像火爐一樣在寒冷的冬天短暫的溫暖著我。
進入咖啡屋,果真和我像的一樣暖和,甚至還要舒適。里面的裝飾比在外面看見的還要華麗,我一輩子都沒有見到過這么漂亮的屋子。他推著我坐上了鋼琴前面的椅子上,慢慢從身后靠近我。
“你會彈嗎?”他的聲音輕輕拂過我的耳畔,仿佛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卻讓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像是被什么柔軟卻不可抗拒的力量牽引著,緊張得幾乎要從胸腔里躍出。
“會?!闭f著我小心翼翼的觸摸琴鍵,感受著鋼琴的溫度,慢慢演奏了起來,倘若他的琴聲是涓涓細流,我的就是云起雪飛,讓每一個音符都跟著我的情緒而跳動。我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完全帶人了我的情感,最后一個琴鍵落下,我的夢也再次消失不見。
我停下轉(zhuǎn)頭時,發(fā)現(xiàn)他在一旁認真的看著我。對著我露出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像冬天的暖陽,好想靠近。
“這首是想自由吧?彈的不錯嘛,但缺少了一種感情,你叫什么名字?”他笑得更加燦爛,好像我是什么禮物一樣,他像是拆禮物的人。
“我叫裴甜?!边@個名字,總讓我感到些許難堪。他們似乎從未認真思考過該為我取一個怎樣的名字,甚至連這簡單的兩個字,也是父親那位在外的女人隨意想出的。外婆去世前,常嘆息著說我從一出生便帶著悲憫之氣,仿佛我的命運早已被注定,注定了要在這世間承受一份不公與缺憾。
“我生正坐山水癖,展卷見山如蜜甜?!彼浇菗P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春風(fēng)拂過湖面般輕柔?!笆沁@個‘甜’吧?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甜甜了。”他說著,朝我伸出手,掌心朝上,仿佛天使在給予深淵希望?!拔医刑K楓,蘇州的蘇,楓葉的楓。”他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像是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我的記憶里。“你可要好好記住我?!?/p>
我仿佛被命運牽引著,不由自主地握了上去。我是如此渴望抓住希望,那希望就如黑暗中的一點微光,哪怕只是渺茫的一絲,我也愿拼盡全力去攥住。
“好,楓?!?/p>
后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前往咖啡店與他見面,我的人生好像又出現(xiàn)了希望。我們一起坐在咖啡館內(nèi),他會為我準備熱牛奶和餅干或者面包。我有時會在他彈琴時唱出歌詞,有時他會在我身邊哼曲指點我的手法,我從未被別人認真教過,他像一個完美無缺的天使,碰巧遇見殘破不堪的玩偶,一點一點的將我縫補,翻新。
由于我們不是同一所高中,在上學(xué)后就分離了。但我們的關(guān)系并沒有因為這些而改變,他會不厭其煩的同我分享他學(xué)校的趣事,會讓我看他在學(xué)校畫的畫,他會給我看他在學(xué)校用雪做的玫瑰花,我喜歡他做的玫瑰花,我也喜歡他。
在學(xué)校放假后,我們依舊會約著一起來咖啡館。那天我急沖沖的趕到咖啡館,我見到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很漂亮,很溫柔。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會浮現(xiàn)出淺淺的梨渦,眼角會泛起細紋,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散發(fā)著溫暖的愛意。
我終于知道楓為何這樣好了,因為他擁有一位很好的母親。
那天他的母親激動的邀請我進入咖啡館,她夸贊我漂亮,夸我乖巧。說我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說歡迎我經(jīng)常來他家做客。原來這家咖啡館是楓的家啊,我說怎么沒客人呢。他的媽媽坐在我的身旁,握著我的手。我們就那樣一起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fā)上,聽著楓彈琴。
她輕聲問我:“小甜,你可知道這是什么歌嗎?”那聲音里帶著幾分探尋,又似有若無地透著一絲期待,仿佛這首歌承載著某種特殊的意義,而她正渴望我能給出答案。
“是周杰倫的《七里香》?!蔽逸p聲答道,聲音里透著一絲乖巧與篤定。
“那剛才那一段,你聽清是什么了嗎?”
“是,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jié)尾。”
“小甜真棒,小楓好像很喜歡這首歌呢,小甜也喜歡對吧?”他媽媽笑容燦爛,仿佛得知了一件了不起的秘密。
“嗯嗯,楓經(jīng)常彈,我慢慢的就喜歡上了。”
“小甜,小楓他啊,可以擁有你這樣的朋友阿姨很開心,可以麻煩你平時在多來陪陪他嗎?阿姨呀,不常在家?!卑⒁痰哪樕细‖F(xiàn)愧疚的表情,兩個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看起來很難過。
我反握住她的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沒關(guān)系的阿姨,我很喜歡這里的,我會經(jīng)常來的。”
那天我們聊的很開心,直到很晚我才回家。原本阿姨是想讓我留宿的,但我以父母會擔(dān)心我的理由回家了。
昏暗的房間,空蕩蕩的家,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我一個人了。腦海里回蕩著那句歌詞——“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jié)尾?!逼鋵嵳赘栉抑恢肋@一句,因為有一次我恰巧聽見了楓唱了這一句。我不會彈,我讓他教我,他卻總是拖沓。
但今天,在我回家后收到了一條來著楓的消息——“今天彈的這歌你喜歡對不對?明天來我教你吧?!?/p>
我默默回了好,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改變想法了,我只知道我可以離他在近一點了。
后來幾乎每次放假他都在教我這首歌,我們的關(guān)系也更近一步了。那天我忍不住問了他。
“楓,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
他開心的跟我形容著?!拔蚁矚g活潑開朗樂觀的女孩。”
“那我呢?我是什么樣的?!?/p>
他的表情變得驚慌失措,我開始害怕看他的眼睛了,我不懂為什么這么小的眼眸里可以裝下這么多情緒害怕,討厭,驚訝,以及惡心......
怎么會呢...為什么呢?
他連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甜甜...你是個很好的女孩...但我有喜歡的人了?!彼麆傉f完就找了個理由快速離開了。留我一個人在空落落的客廳。
最終我也離開了他的家。
后來的每一天我都假裝不在意,假裝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放假去找他。可是他一次也沒有開門,他有時會站在二樓陽臺一看見我就躲了進去,告訴我他今天有事,每次都是這個理由。
我想,或許是那天的話把他嚇到了。我害怕他從此不見我,于是便在社交軟件上偽裝出談戀愛的假象。我以為,只要讓他覺得我對她并沒有那種心思,他就會來見我了??山Y(jié)果卻毫無作用,一切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
后來我也慢慢明白了他不想見我,我就再也不去打擾他了。
直到第二年冬,他們學(xué)校舉辦活動,我被安排前往他的學(xué)校當(dāng)志愿者。我第一次來到他的學(xué)校,但我還是很熟悉的,因為他之前給我分享了很多他學(xué)校的照片,大概位置我也了解了一二?,F(xiàn)在無論我走到哪,腦海里呈現(xiàn)出的只會是他笑著為我介紹他學(xué)校的模樣,這一年來他也會想起我嗎?但愿會吧。
我跟著其他人員前往舞臺周圍,這一年我的眼睛也不好了,我看東西總是模糊的,看燈光總是散開的,舞臺上的一切我都看不清,看來我是沒機會欣賞表演了。
突然燈光一下子就滅掉了,但還好我還能看見一些模糊的身影,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黑巧克力味。等待燈再次亮起時,臺上的表演也隨之開始了。
一道讓我無比想念的琴聲和歌聲一起出現(xiàn)了。我震驚的望向舞臺,臺上的身影和回憶里的重合,這一刻念舊給我判了死刑。依舊是七里香,依舊是那句——“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jié)尾。”這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臉頰上冰冷的淚,淚水像把放大鏡,讓我清晰的看見舞臺上的楓目光虔誠的望著臺下的一位女孩,我的月光望著另一個和他一般模樣的月光。
我的愛像繩索將我死死的捆住,思念如鯁在喉讓我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的心隨時準備著將我殺死。我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們,直到結(jié)束。
楓緩慢走下舞臺,走到我面前停了下來,他認出我了。
我依舊向以前一樣露出幸福的笑容。
“很棒哦,恭喜你啦楓?!?/p>
他看向我的眼睛,這次不再有那些情緒了現(xiàn)在只剩下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愧疚。
“對不起甜甜,那段時間我有意的在躲著你,但你好像沒有生我氣,是我錯了?!?/p>
我輕輕捂嘴笑了笑:“沒事的,你這樣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可以理解的?!?/p>
騙你的,其實我在乎的要死了。
他本來還想說說點什么的,但他同學(xué)來找他了。他便遞給我一塊糖便沖忙走了。他走后我將糖剝開放進嘴里,想象中的甜并沒有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酸。
自此以后我們的關(guān)系回到了以前,只不過我變得忙起來了,再也沒有去他家練琴了。
放了寒假我去了幾次他的家,可后來又因為父母的事情不再去了。
我生日的前一個星期下了很大的一場雪,它覆蓋了所以骯臟的事物,這天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突然手機彈出一條來自楓的消息,我點進去查看。
「甜甜,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條消息像臺風(fēng),刮起了我所有情緒。我怕說有,他又遠離我。說沒有,讓他以為我之前的試探是在玩他。
我小心翼翼的回了他。
「有」
下一秒他的消息彈了出來。
「是誰呢?」
恐懼如潮水般出現(xiàn)差點將我淹沒,難不成又要討厭我了嗎?我看著家里新?lián)Q的電視,慢慢有了答案。
「是小白AI智能助手?!?/p>
他發(fā)出了疑問。
「小白?」
「對,可以回答你很多問題?!?/p>
「哦哦?!?/p>
我們的話題就這樣結(jié)束了,可我依舊心有余悸,我也不知道是在擔(dān)心什么。
直到我一個星期后的生日。那天我準備了蛋糕,想問問楓愿不愿意陪我過生日時,在我們的對話框里面發(fā)現(xiàn)了紅色感嘆號。
「你還不是對方好友...」
我終于知道那天的害怕從何而來的了。我去申請加他的好友,過了一會他并沒有同意而是回復(fù)了我的好友申請。
「甜甜,忘了我吧?!?/p>
「祝你平安幸福,心想事成?!?/p>
我的為什么被就著冷風(fēng)咽下了肚,換來了我們最后的結(jié)局。
「好,祝你也是?!?/p>
我想在嘗試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不允許該操作?!?/p>
好吧,至少得到了祝福不是嗎。可我做不到就這樣說服我自己放棄,我好不甘心啊。
我在狹小的過道里狂奔,寒風(fēng)裹挾淚水流進我的衣領(lǐng),好冷。等我趕到他家時,早已人去樓空。半掩的大門,冰冷的屋子,清空的家具,熄滅的燈。門口的風(fēng)鈴也消失不見。
唯一還活著的是一樓的鋼琴,只有它了,他留下的只有它了。
我將手中破爛的蛋糕扔在了地上,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去觸摸鋼琴,淚水砸在琴鍵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正是我缺少的那一份感情。
我觸摸上琴鍵,抹去鍵上的淚水。彈起了那首再也熟悉不過的曲子。
琴聲穿透咖啡館,環(huán)繞在巷子里,久久不散。到底是曲不散,還是執(zhí)念不停呢?
雪留了一層又一層,天暗了又暗。我的手凍僵了,我拆開蛋糕一點一點的把它塞到嘴里,奶油糊了我一臉,奇怪明明是最喜歡的蛋糕怎么吃著這么惡心呢?沒有甜味,是咸濕的。最后我點燃蠟燭將它插在了一地狼藉里。燭光照亮房間,我透過光仿佛看見楓正坐在鋼琴前,面帶微笑的看著我,彈著那代表幸福的七里香。
腦海里是那句想了很久的歌詞。
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jié)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后來我睡著了,在楓的琴聲里,在屬于我們的冬天里,永遠睡著了,我太累了。
「最終少女倒在了那個冬天,死在了最幸福的日子,帶著結(jié)束的愛情,一起離開了讓她悲傷的世界」
「她思念的人或許會在來年的冬想起她吧」
「她永遠不知道他那天的話是表白,他永遠誤會她愛上別人了」
「一個太笨,一個不問」
蘇楓X裴甜
BE 完
或許這是裴甜最幸福的結(jié)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