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無歸發(fā)現(xiàn)，謝渡淮最近像是長在了11班后門。

早讀課的預備鈴剛響，她就聽見后門傳來輕叩聲，轉(zhuǎn)頭便看見謝渡淮探著腦袋，手里舉著兩杯豆?jié){，見她看過來，立刻眼睛一亮，比了個“噓”的手勢。等她悄悄溜出去，他把溫熱的豆?jié){塞進她手里，另一只手還攥著個皺巴巴的紙團：“今天是甜口的，謝若初說你們班女生上周在討論這個牌子的豆?jié){最香?！?/p>

溫無歸咬著吸管，看著他指尖沾著的墨漬——昨天他塞給她的紙飛機上，畫了個捧著詩集的小人，筆跡邊緣暈著點墨，想來是趕在早讀前匆匆畫的。她忽然想起前幾天幫他涂藥時，他腳踝的淤青還沒消，卻執(zhí)意要給她折滿一抽屜紙飛機，說“湊夠三十個，就給你個驚喜”。

“對了，”謝渡淮忽然湊近，聲音壓得低，熱氣拂過她耳尖，“我昨天在圖書館借到了本海子的散文集，里面有他未發(fā)表的手稿，放學帶你去看？”

溫無歸剛點頭，上課鈴就炸響。她趕緊往教室跑，跑了兩步又回頭，沖他揮了揮手里的豆?jié){杯：“謝啦！”謝渡淮站在原地，看著她扎著低馬尾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門后，才摸了摸口袋里那本散文集，嘴角忍不住上揚——那是他拜托語文老師找了半個月才借到的，特意夾了張書簽，上面寫著“風遇見夏花便有了意義”。

課間操時，溫無歸跟著隊伍繞操場走，眼角余光總瞥見謝渡淮在不遠處晃。他穿著藍白校服，混在3班隊伍里，卻故意放慢腳步，等她走近了，就趁體育老師轉(zhuǎn)頭的間隙，往她手里塞了顆奶糖。糖紙是草莓味的，和上次那顆一樣，她攥在手心，直到糖紙被體溫焐得發(fā)軟，才悄悄剝開，甜味在舌尖散開時，正好看見謝渡淮回頭，沖她眨了眨眼。

這天放學，溫無歸剛走出教學樓，就看見謝渡淮靠在老槐樹下，腳邊放著個帆布包。見她過來，他立刻拎起包，獻寶似的打開：“看，我媽今天做的綠豆糕，謝若初搶著要吃，我特意給你留了半盒?！彼D了頓，又從包里掏出那本散文集，“還有這個，你慢慢看，下周還我就行?！?/p>

溫無歸接過書，指尖碰到書脊時，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東西。她沒立刻翻開，只是抱著書和綠豆糕，跟著謝渡淮往校門口走。晚風又起，吹得老槐樹的葉子沙沙響，謝若初從對面跑過來，手里拿著兩串糖葫蘆，塞給溫無歸一串：“溫姐姐，我哥昨天熬夜給你折紙飛機，差點被我媽罵，說他作業(yè)都沒寫?！?/p>

謝渡淮立刻瞪她：“小孩子別亂說話！”謝若初吐了吐舌頭，跑開時還沖溫無歸做了個鬼臉。

兩人走到公交站，溫無歸要等的車剛好進站。她匆匆跟謝渡淮道別，轉(zhuǎn)身時，書里的書簽掉了出來。她彎腰去撿，看見上面的字，腳步頓了頓。謝渡淮也看見了，耳朵瞬間紅透，撓著頭說：“我……我隨便寫的，你別在意?！?/p>

溫無歸把書簽夾回書里，抬頭時，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很好看?！避囬T口的人催著上車，她只好揮揮手跑上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開出去時，她看見謝渡淮還站在公交站，沖著車的方向揮手，直到身影越來越小，變成個藍白相間的小點。

她翻開散文集，書簽上的字跡雖然歪扭，卻一筆一劃寫得認真。風從車窗吹進來，帶著綠豆糕的甜香，她忽然想起謝渡淮每次遞東西時，總是先擦干凈包裝；想起他打球時，明明累得滿頭大汗，卻還是先跑過來問她渴不渴；想起他說“湊夠三十個紙飛機就給你驚喜”時，眼里的光比路燈還亮。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的互動更自然了。謝渡淮會在晚自習前，把溫無歸愛吃的烤腸放在她課桌里，說“路過食堂順便買的”；溫無歸會把自己整理的數(shù)學筆記，悄悄放在3班后門的窗臺上，上面寫著“謝渡淮，這道題的輔助線要這么畫”。有次謝渡淮感冒，上課打噴嚏，第二節(jié)晚自習，溫無歸就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感冒藥，塞給他時，只說“我媽上次買多了，你別傳染給謝若初”。

謝渡淮拿著感冒藥，心里像被溫水泡著。他知道溫無歸的家境，上次在公告欄看見貧困生名單時，他特意去問了老師，想幫她申請額外的補助，卻被老師告知“要本人同意”。他不敢提，怕戳到她的痛處，只能悄悄記著她的喜好，用自己的方式靠近。

這天放學，謝渡淮拉著溫無歸往操場走。暮色漸濃，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紙飛機，足足三十個，每個機翼上都畫著小太陽，有的還寫著詩句。“我說過湊夠三十個給你驚喜，”他把紙飛機遞給她，聲音有點緊張，“溫無歸，我……”

話沒說完，謝若初忽然跑過來，手里拿著手機：“哥！媽打電話說家里有事，讓你趕緊回去！”謝渡淮皺著眉，只好跟溫無歸道歉，把紙飛機塞進她手里：“我明天再跟你說，你先拿著?！?/p>

溫無歸抱著紙飛機，看著他跟著謝若初跑遠。她坐在操場的看臺上，一個個翻看紙飛機，最后一個紙飛機里，夾著張紙條，上面寫著“周六下午兩點，老槐樹下，我有話對你說”。她捏著紙條，晚風拂過臉頰，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