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的微光在斷墻上明明滅滅，沈泣欞攥著青銅鎖的手仍在輕顫——不是因為冷，是掌心那真切的溫度還在發(fā)燙，讓他總疑心是場轉(zhuǎn)瞬就散的夢。

謝云昭沒提符紙的玄機，也沒催他試著觸碰別的東西，只是撿了塊避開焦痕的青石板坐下。他從袖中摸出個素白瓷瓶，拔開塞子倒出枚褐色藥丸，仰頭咽下時，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微微滯了滯，像在忍著什么。

“先生？”沈泣欞飄過去，目光落在他剛放下的瓷瓶上，忽然瞥見他月白錦袍的袖口——方才抬手時，袖管被風(fēng)掀起，內(nèi)里襯布上竟洇著片暗紅，邊緣還沾著點未干的濕意，絕不是舊痕。

謝云昭垂眸掩了掩袖口，指尖觸到那片濕涼時，眉峰幾不可查地蹙了下，卻還是溫聲應(yīng)著：“怎么了？”

“你袖子上的……是血。”沈泣欞的聲音飄得發(fā)緊，他想起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模樣，透明的指尖不自覺往那處探了探，“不是小狐貍的，是你自己的，對不對？”

這話問得直白，謝云昭倒沒再瞞。他索性將袖口往上挽了些，露出小臂上纏著的紗布——紗布已經(jīng)滲紅了大半，邊緣還沾著點黑色的藥粉，像是剛處理過沒多久。

“前幾日追查些人，不小心被他們的暗器掃到了?！彼f得輕描淡寫，像是在說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伸手揉了揉沈泣欞的發(fā)頂——指尖穿過那片透明的虛影時，動作卻沒停，依舊帶著安撫的意味，“不礙事，只是些皮外傷。”

可沈泣欞卻看見了他挽袖時，領(lǐng)口露出的半截鎖骨處，也貼著塊小小的紗布。他忽然想起謝云昭剛到廢墟時，彎腰撣雪的動作雖輕，卻慢了半拍，想起他方才坐石板時，是刻意避開了右側(cè)身子。

“是……那些殺我爹娘的人嗎？”沈泣欞攥著青銅鎖的手猛地收緊，鎖身的紋路硌得掌心發(fā)疼，“先生也在找他們？”

謝云昭沒直接點頭，只是拿起身側(cè)的瓷瓶晃了晃，瓶里的藥丸撞出輕響。他望著院門外漫天風(fēng)雪，聲音比剛才沉了些：“我找他們，是為了一樁舊案，或許和你家的事，本就纏在一起?！?/p>

h話音剛落，他忽然咳嗽了兩聲，抬手掩唇時，指縫間竟漏出點暗紅——那血滴落在雪地上，像朵驟然綻開的紅梅，刺得沈泣欞眼睛發(fā)疼。

“先生！”他急得往前飄了飄，想去扶，卻只穿過了謝云昭的胳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直起身，若無其事地用雪擦去指尖的血痕。

“真沒事。”謝云昭轉(zhuǎn)頭時，眉眼間的倦意已藏了回去，只剩溫和，“你方才不是能碰動房梁嗎？再試試？若能把那根沒燒透的木柱挪開，底下或許藏著你爹娘留下的東西?！?/p>

沈泣欞雖仍記掛著他的傷，卻也聽出這話是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他咬了咬下唇，飄到那根歪斜的木柱前，閉上眼默念著爹娘的名字——再睜眼時，他伸手推了推木柱，竟真的感覺到掌心抵著冰涼的木頭，能用力了。

木柱被推得挪開半尺，底下露出個小小的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沒被火燒到分毫。謝云昭走過來，彎腰將布包撿起，拍掉上面的雪遞給沈泣欞——這一次，沈泣欞的指尖穩(wěn)穩(wěn)接住了布包，觸到了里面硬邦邦的東西。

他抬頭看向謝云昭，那人正望著他笑，小臂上的紗布又滲紅了些，卻沒再遮掩。沈泣欞忽然覺得，這滿是焦土的院子里，比青銅鎖更暖的，是眼前這人明明自己受了傷，卻還想著安撫他的模樣。